王圓圓接過蘇音遞過來的牛奶，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后又擰上瓶蓋隨手放在車杯位上，繼續(xù)說道：“他不愛說話，雖然坐在我后面，但是除了老師點名，我?guī)缀鯖]有聽到他說過幾句話，他總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書，刷題。一整個初三，我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我甚至要開始疑心，初見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和疑惑是假的，坐我后面也僅僅只是因為這個位置更方便他看黑板。音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整整一年，我們幾乎都沒說過話，可我對他的感情卻只增不減。”
“感情？你確定？你們話都沒說過一句，哪里來的感情？”蘇音笑了笑，“所以你那時候，在默默地暗戀他？”
“對，暗戀。但是當(dāng)時我沒意識到自己那是暗戀，我只是會不自覺地去關(guān)注他的一舉一動，豎起耳朵聽他和同桌講題，他的聲音很好聽，一如他那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眸，低低的，幽深的，捉摸不透的。”王圓圓笑了笑，將圓圓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我和他的眼神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相撞，雖然他每次都會快速移開，可我總是能在那短暫的對視中讀出不一樣的情緒。我覺得，他看的眼神和看別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我開始期待和他的眼神對視，可是他坐我后面，下課也幾乎不出教室，所以這樣的機會總是很難。于是我養(yǎng)成了每節(jié)課下課后都會出去洗個手的習(xí)慣，每次我進教室，都會下意識地看向他，而每次，他也會正好抬頭看到我。怎么會那么巧呢，怎么每次我在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好看著我呢？我想著一定不是巧合，他一定也和我一樣，期待著每一次的對視。我在日記里詳細記錄每次與他對視的心得，以及我從他眼中讀出來的內(nèi)容。這是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
蘇音默默地聽著，原來在心里默默喜歡一個人，會有這么多內(nèi)心戲。
可惜她的內(nèi)心，從未有過這樣的期盼和驚喜。
人這一生，若不曾那樣深愛過一個人，似乎也是一種遺憾。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但是又過的很慢，我們就這樣沉默不語地度過人生最重要的一個坎，年紀排行榜上，前十的名字基本穩(wěn)定在那，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和第二，有時是我，有時是他。我和他雖然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但是我總覺得我們在用這種方式交流?！蓖鯃A圓笑了笑，“音姐，不瞞你說，后來很多年后，我再去翻看當(dāng)年的日記，心想我這不就是在唱獨角戲嗎？可是當(dāng)時的我卻不那樣認為，我認真地解讀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動，偏執(zhí)的認為那不是我一廂情愿的暗戀，那是我們獨特的感情，用的是獨特的交流方式。好笑吧？聽起來中二吧，所謂的神交，不過是一廂情愿的遮羞布罷了。”
蘇音伸出手拍了拍王圓圓的肩膀。
“那你青春里的一場綺夢，無論結(jié)果好壞，至少你享受那過程不是嗎？在當(dāng)時的你看來，這是美好的不是嗎？”蘇音認真地盯著王圓圓，“其實那就夠了，哪怕只是想象，哪怕只是一廂情愿，可是在發(fā)生的當(dāng)時，你心情是愉悅的，那就夠了?！?p> “可那不是想象，也不是我的一廂情愿?！蓖鯃A圓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轉(zhuǎn)折點是在中考完畢后，在畢業(yè)會結(jié)束后，我收到了他的小紙條，他說他一直喜歡我?？吹侥菑埣垪l，我才知道，原來那是真的，那些所有的解讀和想象都是真的，那并非我的一廂情愿，在我暗戀著他的同時，他也在暗戀著我。所以每一次的對視，我都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化不開的深情，所以當(dāng)我為一道題犯難時，身后就正好傳來了他和同桌講題的聲音。一切都那么巧，可一切都不是巧合，原來我們真的是互相暗戀，原來我們是真的在用獨特的方式交流。收到紙條的那天晚上，是我懂事以來，最開心的一個晚上?！?p> 蘇音點頭：“兩個學(xué)霸的愛情，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開始。”
“畢業(yè)會結(jié)束后，成績也很快下來，我和他都考上了我們區(qū)的重點高中。接踵而至的是冗長的暑假，我們班當(dāng)時是年級重點班，大家都忙著沖刺，所以根本也沒有人有時間和心思去弄同學(xué)錄什么的，我既然也就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王圓圓見前方的車似乎動了動，伸長脖子看了看。
看不到頭的車隊，猶如當(dāng)初看不到頭的漫長暑假。
那年暑假，對王圓圓來說，特別地難熬。
她每天都會找借口出門一趟，去菜市場幫媽媽買菜，去鎮(zhèn)子最東邊幫奶奶找裁縫補衣服，去鎮(zhèn)子最西邊幫爸爸送貨，勤快得像個小蜜蜂。
“我們家圓圓長大了啊?！蓖鯃A圓的媽媽總是笑瞇瞇地對別人說，“是，考了全校第二，上了重點高中，說是說上了這個高中半只腳就踏入了重本的門檻，但是以后的事情誰說得準呢？希望她這三年加把勁，考個好大學(xué)，將來找個好工作，我們也就放心了?！?p> 左鄰右舍無不投來羨慕的眼光，學(xué)習(xí)好，聽話乖巧又勤快，誰不想要個這樣的女兒。
果然優(yōu)秀的孩子都在別人家。
那時候的王圓圓，并不知道自己活成了別人家的孩子，成了人人羨慕的對方。她忙著在鎮(zhèn)子里的大街小巷各種胡同各種晃悠，期待和他來一個偶遇。
她總覺得自己和他有特別的緣分，但是很遺憾，那個暑假老天并沒有特別關(guān)照她，一直到暑假結(jié)束，她都沒能偶遇到他。
“我們仙游鎮(zhèn)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年暑假，我踩著單車幾乎把仙游鎮(zhèn)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也沒見遇見過他。一開始，我期待的是偶遇，再后來，就變成了尋覓?；蛟S我們緣分淺的事情，在那個暑假就已經(jīng)有了端倪，可是我卻沒有覺得。”王媛媛又拿起手邊的牛奶喝了一口，“我踩著單車漫無目的地游蕩，看到了很多以前沒看到的風(fēng)景，原來每條胡同都有屬于自己的特色，有的胡同墻上爬滿了薔薇，有的胡同種滿了藍雪花，有的胡同到處都是太陽花和格?；?，有的胡同老遠就能聽到狗叫聲。可是沒有一個胡同，有我期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