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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信徒

第41章 黎明-蒼白

玫瑰信徒 冬熹 4032 2022-12-28 00:16:17

  醫(yī)院是空曠冰冷的,不管有多少病人,再怎么擁擠,也讓人覺得無端發(fā)寒。

  姜黎玫不喜歡在醫(yī)院久待,甚至不喜歡醫(yī)院的味道,她坐在吳俞思旁邊,身子微微前傾。

  “你沒事吧?又胃疼了?”

  “沒事,中午那家飯店別再去了,不新鮮?!?p>  姜黎玫出門沒換衣服,身上是件寬大T恤,平時只在家里穿,圖個舒服方便,胸前還有一塊污漬,好像是她嘔吐時沾上的。

  她有些嫌棄自己,揪著衣服扇了扇。

  核磁共振室外排了不少人,還有加塞的,等了很久,總算輪到了吳俞思,護士出來,把吳俞思帶進去。

  姜黎玫站起身,走了幾步,去護士臺詢問:“您好,請問這里有賣熱飲的機器嗎?自動販賣機那種?”

  護士抬眼,納悶中帶著無語:“女士,這是急診?!?p>  不是超市。

  姜黎玫也有點不好意思:“我......胃病犯了?!彼杏X自己再不喝點熱的東西,怕是要比吳俞思先躺下。

  兩個小護士對看一眼,又瞧了瞧姜黎玫蒼白臉色,不像是裝的。

  “我們這有熱水,給你倒一杯吧?!?p>  姜黎玫連連點頭:“麻煩你們了,謝謝?!?p>  一次性紙杯不隔熱,反倒便于取暖,急診在地下一層,即便室外酷暑,這里氣溫也低,姜黎玫指尖都發(fā)涼。她坐回長椅,十分珍惜地小口抿著熱水。

  任遇快步沖進急診大廳,迎面撞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姜黎玫坐在長椅最邊上的位置,頭是低著的,脊背卻是挺直的。長發(fā)在腦后挽了一個髻,發(fā)髻不圓,橫七豎八的發(fā)梢參差出來,吊著一晃一晃。

  她雙手捧著紙杯,好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任遇走近,她也剛好抬起頭。

  兩個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都怔住了。

  這是他們今天第二次見面了。白天在商場,兩個人都人模狗樣,現(xiàn)在卻是一個比一個憔悴疲憊。

  說任遇是風塵仆仆一點都不為過,他好像把夏日晚風和夜色一起披在肩上,帶進了急診大廳,姜黎玫在氣味冗雜的急診大廳聞到一陣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這是她第一次把任遇和某種氣味聯(lián)系在一起。

  干干凈凈不染塵。

  再瞧,任遇穿了件棉麻質地的muji風半袖,還有運動褲,額前碎發(fā)沒整理,自然耷拉著,顯然和她一樣,是剛從家里跑出來的。

  姜黎玫一下子想起來,剛剛那急診大夫為什么眼熟了。她站起身,朝任遇扯了扯嘴角:

  “任醫(yī)生,你同事告訴你我在這?”

  任遇抿了抿唇,淺淺嗯了一聲,目光始終落在姜黎玫身上。

  從臉頰,到肩膀,視線劃過她白T胸前的污漬,輕輕皺了皺眉。再然后是寬大T恤下的兩條筆直長腿,白得刺眼。

  他移開目光,輕聲問:“你傷到哪里了?”

  姜黎玫聳聳肩,紙杯里的水在晃。

  “我沒事,我朋友在里面做核磁?!?p>  “出什么事了?”

  “沒事,誤傷?!?p>  “你和人打架了?”

  姜黎玫沒回答,她對人的語氣的敏感度極高,幾乎是瞬間就聽出任遇話語漸冷,一時間覺得好笑:“如果我沒記錯,不久之前和人動手,搞了一身傷的人是任醫(yī)生你吧?”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打架受傷這事也輪番做東。她把紙杯里的水喝了,走幾步,紙杯扔進垃圾桶,再回來,任遇還站在原地。

  “任醫(yī)生,多謝關心,只是和人有點誤會而已?!?p>  姜黎玫盡量用簡短的描述,向任遇解釋了今晚發(fā)生的事,關于倉庫,關于那廢物一樣的供應商,關于她創(chuàng)業(yè)路上的難免遇到的挫折與波瀾。

  今晚只是一個小小的縮影罷了,她以后備不住還會遇到更多艱難。

  她背倚靠著墻壁,看著任遇清澈的眼,忽然就起了點促狹的心思,故意逗他:

  “放心吧任醫(yī)生,我沒有和人動手的習慣,畢竟不了解情況就沖上去和人打架,不是君子所為,您說是不是?”

  任遇知道她故意的,低頭笑了笑:“上次是我沖動了,對不住你朋友?!?p>  “朋友?用詞不準確,那是我男朋友?!苯杳挡幌滩坏吡艘宦?。

  任遇不傻,上回在派/出所,姜黎玫一來,他就知道兩人關系不是情侶了,只是當時借了點酒勁兒,又有些賭氣。

  他很少賭氣,偶爾的出格,大抵因為面對的是姜黎玫。

  他又掃一眼姜黎玫光著的大腿,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她抱著雙臂,素著一張臉,仰頭望著核磁共振室的輻射警示牌。

  “我車上有外套,我去拿?!?p>  她該是有點冷的。

  姜黎玫沒什么閑心瞎客氣,對任遇說:“麻煩任醫(yī)生,能不能順便幫我買點熱的喝的?水或者飲料什么的?”

  她捂著胃:“我有點不舒服?!?p>  任遇點點頭,卻沒出醫(yī)院大門,離開急診,轉身去了門診大樓。

  他辦公室里有熱水,也有一些常備的藥,他把自己的保溫杯仔仔細細里里外外洗干凈,十分鐘后,又去了一趟停車場,把自己的薄外套拎出來。

  吳俞思剛巧做完檢查,姜黎玫拉著吳俞思在門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又撥開她耳朵邊上的頭發(fā),瞧了又瞧。

  “醫(yī)生怎么說?”

  吳俞思整理衣服下擺:“不知道啊,檢查結果一會兒才能出來呢,哪有那么快?!?p>  任遇走過去,把衣服和保溫杯塞到姜黎玫懷里,朝吳俞思微微點頭,權當打招呼:

  “你們稍等,我去看一下?!?p>  說完推門進了檢查室。

  吳俞思喜歡看帥哥,只吃顏,在兵荒馬亂的深夜醫(yī)院忽然見到這等臉蛋,有點驚喜,檢查室門合上,她拽著姜黎玫胳膊眉飛色舞:

  “這誰???誰啊誰???”

  姜黎玫把胳膊抽出來:“朋友?!?p>  “什么朋友?”

  “醫(yī)生。”

  “醫(yī)生朋友?”吳俞思腦子轉的飛快,受傷的那點疼已經完全消散了,她捂住嘴巴,故作驚訝:“媽耶,你前男友的哥哥?是他嗎?”

  姜黎玫點點頭,把保溫杯蓋子擰開,熱氣噗上來,里面居然是棕色的藥,聞起來的味道她很熟悉,是胃痛沖劑。

  “可以啊姜黎玫,這張臉真不賴,你前男友就沒有丑的,打包起來都能成團出道了。”

  姜黎玫瞪她一眼,小口喝藥:“他是他,他弟是他弟?!?p>  “那也是共享一張臉,哎姜黎玫,你不出戲嗎?”

  “而且那是初戀誒,肯定很難忘,你們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嗎?”

  “你跟他哥哥從前就認識嗎?他什么時候對你有意思的?我天?!?p>  吳俞思看上去真的是一點事兒都沒,精神百倍。姜黎玫再瞥她一眼,告訴她,再多說一句,就把她一個人扔在醫(yī)院,自己跟醫(yī)生交流感情去吧。

  吳俞思閉了嘴,任遇也剛好推門出來。

  “看過片子了,沒什么事,外傷而已,包扎一下就可以。”

  沒待姜黎玫說話,吳俞思先沖了上去,和任遇握手:“謝謝你啊醫(yī)生,請問醫(yī)生貴姓?”

  姜黎玫恨恨咬牙。

  “免貴姓任?!比斡鲚p輕看一眼姜黎玫,把手抽出來:“你好,我是姜黎玫的朋友。”

  “朋友啊。”吳俞思嘖嘖兩聲:“朋友好,我也是姜黎玫的朋友,那我們就都是朋友了?”

  姜黎玫擰著吳俞思的手腕:“少在這陰陽怪氣了,去包扎。”

  吳俞思包扎傷口的時候,姜黎玫接了個供應商的電話。

  供應商告訴她,事情都處理好了,貨物的確損失了一些,,不過告訴姜黎玫不要擔心,貨損由他們負責,庫房也由他們重新找。

  那語氣,好像姜黎玫應該千恩萬謝才對。

  姜黎玫身上披著任遇的外套,她背過身,盡量挑僻靜處,聲音壓低,但說話是帶鋒芒的:

  “貨損有多少我不管,新庫房在哪里也和我無關,但我要求你們按照正常時間點交付,其它隨便你們?!?p>  供應商愣了一下,然后開始扯什么意外,什么不可抗力。

  姜黎玫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復,她一手握手機,另一只手攥著外套上的拉鏈頭,焦躁地捻來捻去。

  “就這樣吧,另外,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急診,吳俞思要休息幾天,估計下周會回公司上班。”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姜黎玫平時總是做卑微乙方,面對供應商的時候,身份換位成了甲方,以己度人,她其實很不想擺譜拿喬。但今晚供應商的處事行為讓她生了大氣了。

  本來是和她們沒有關系的事,莫名其妙給吳俞思打了電話,讓她們兩個女人深夜去處理打架現(xiàn)場。事后還要推卸責任,態(tài)度不清。

  她故意那樣說,稍微有點情商長點心的,都知道要拎點東西去探望一下受了無妄之災的吳俞思。

  她掛了電話,氣還是不順,回頭看見任遇就站在她身后,眼神幽幽的,一聲不吭。

  她嚇了一跳:“你要嚇死我??!”

  任遇摸摸鼻梁:“需要幫忙嗎?”

  姜黎玫平靜了一下,擺擺手:“你已經幫我很多了?!?p>  白天在商場偶遇的那一幕,滿打滿算還沒過去24小時呢,可他的眼睛那樣真誠澄澈,姜黎玫說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怪怪的。

  “謝謝你任醫(yī)生,工作上的事而已,我不是剛出校門的小姑娘了?!?p>  她上班幾年,創(chuàng)業(yè)又是幾年,見過的牛鬼蛇神數(shù)不清有多少,摸爬滾打過來,自有一套生存邏輯與技巧,該文雅的時候文雅,該流氓的時候流氓。

  和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沒法比。

  牛阿姨說過,她女兒師范畢業(yè),留學幾年,回來就直接進學校站講臺,性格很軟糯,白天見那一面姜黎玫就理解了牛阿姨眼里的驕傲。

  琳琳披著頭發(fā),白色束腰連衣裙干凈利落,臉上著淡妝,仰頭和任遇講話的時候會認真盯著他的眼睛。

  姜黎玫心里不舒服。

  一方面是因為任遇剛對自己示愛,轉眼就和別人相親,另一方面,她發(fā)覺自己有點牙酸。

  這不是她應該出現(xiàn)的情緒,她也沒立場。

  她再次朝任遇道謝:“我朋友沒事了,麻煩你大晚上跑一趟,改天我和我朋友一起請你吃飯。”

  任遇站著沒動:“我明天休息,不急回去?!?p>  姜黎玫看著任遇的臉,那的確是一張值得吳俞思這樣的顏控發(fā)出驚呼的臉。她越發(fā)覺得任遇和任尋一點都不相像了。

  任遇就是任遇,他落拓的氣質足以給他貼上特別的標簽。

  溫潤如玉,君子端方。

  姜黎玫抱臂站著,全然忘了任遇的外套還在自己身上。她歪了歪腦袋,沒忍住問出口:

  “你白天的相親怎么樣?”

  任遇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定定看著她。他平時的情緒好像都藏在眼鏡片底下,沒人窺得一二,但只要他認真起來,眼神就變得洶涌有力度,好像能穿透她。

  姜黎玫莫名一陣心慌,緊接著就是后悔。

  她多這一句嘴干嘛??!

  “我沒有相親?!?p>  任遇在她慌張找借口圓場的時候,淡淡開口:

  “醫(yī)院有回訪指標,牛阿姨算是其中一個,她要加我微信我沒理由拒絕。但她約我見面原本是說自己術后恢復不好,又掛不上醫(yī)院的號,找我見一面。”

  但真正和他赴約見面的,卻是牛阿姨的女兒琳琳。

  他們其實并沒吃飯,喝了兩杯飲料就走了,走之前任遇沒加聯(lián)系方式,那條好友申請一直在他列表里躺著。

  關于這些,任遇沒有告訴姜黎玫,他在探索,在研究,好像解一道很難的方程式,要用心花時間,步步拆解。

  如今他終于從姜黎玫的反應里品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他解題的關鍵——

  姜黎玫不高興了,因為撞見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

  這個小小的發(fā)現(xiàn)讓他喜出望外。

  但姜黎玫是什么人呢?一張利嘴比什么都硬。

  她看了任遇一眼,切了一聲:“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就是好奇問一句,沒別的意思。任醫(yī)生單身,相親自由,挺好的,牛阿姨當初和我說起她女兒,和任醫(yī)生很合適?!?p>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黔驢技窮,說多錯多,懶得再看任遇,干脆側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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