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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信徒

第28章 玫瑰-小雨

玫瑰信徒 冬熹 4696 2022-12-09 23:59:03

  一顆籃球朝著密集的人群凌空飛來。

  姜黎玫不會接球,只好伸手擋了一下,籃球打著旋兒彈回去,姚夢從姜黎玫身后探出頭來:“媽呀媽呀,嚇死我了?!?p>  場上人重新開始跑動,在寒冷的室外帶起一陣陣熱風。

  “玫玫......”

  “別這么叫我,我小名叫小雨,說了多少遍了。”姜黎玫依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場上那個白色身影。

  “好好好,小雨?!币糇е杳档男7渥?,將聲音壓低:“你今天能和他說上話嗎?”

  姜黎玫咬著嘴唇:“應(yīng)該能吧......我找找機會?!?p>  任尋今天來學校打球的消息,是姜黎玫拜托姚夢,轉(zhuǎn)了好幾手,在初中同學那里打聽到的。

  她很激動,約姚夢今天一起來,且因為興奮期待,昨晚都沒睡好。

  沒辦法,今早起來用偷偷買的BB霜蓋了蓋眼下,還學著瑞麗雜志里日本模特的妝,往眼皮上蹭了點亮晶晶的眼影。

  眼影當然是曹瓊的,她悄悄拿來用。

  少女心事,好像一大捧水果味的棉花糖,軟軟的,蓬松的,又難免酸澀。姜黎玫全部注意力都跟著任尋走,他一跑一跳,翻飛的衣角都好像有魔力。

  當然,能感受到魔力的也不止她一個。姚夢對籃球場上的局勢不感興趣,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然后鎖定籃球場另一側(cè)站的女生。

  “哎哎哎,姜黎玫,姜小雨?!彼烂督杳档男淇?。

  “干嘛!”

  “我跟你說,你看你正對面,球場那頭站著的人,丸子頭粉色發(fā)圈那個女生,”

  姚夢貼近姜黎玫的耳邊:

  “你別直接看著她??!別被發(fā)現(xiàn)了!”

  姜黎玫莫名其妙也緊張起來,往球場那邊掃了一眼,問:“看見了,怎么了?”

  “那是徐縈,高二領(lǐng)操員,她好像喜歡任尋,任尋去哪她就跟著去哪,口香糖似的?!?p>  姜黎玫拍拍姚夢的手:“別這么講人家,要是這么說,我不也是口香糖?任尋那么好,有人喜歡他也是正常的?!?p>  姚夢用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姜黎玫:“他們都是高二的,近水樓臺你懂不懂?”

  “那也未必?!苯杳蹈吒邠P著頭,撥了撥額邊碎發(fā):“這種事可不好說,走一步看一步吧?!?p>  其實她很有信心。

  即便兩個人現(xiàn)在只是在對方的QQ里躺列,但是,就沖任尋曾經(jīng)給警察提供證據(jù),幫她解圍,姜黎玫覺得,任尋對她多多少少是有點不同的。

  姚夢搖了搖頭。

  蘿卜白菜論喜好,她不懂任尋有什么好,真要是講起有光環(huán)的男生,她覺著任尋還不如任遇呢。

  一樣的臉,一樣的好看,任遇次次學年第一,牛死了好吧?

  她也和姜黎玫說過,其實如果讓身邊的女生們匿名投票,投票池名為“安城九中校草”,那么任遇票數(shù)一定超任尋。畢竟是重點高中,自帶學霸標簽的男孩子自帶魅力。

  只不過任遇平時內(nèi)向少言,見誰都是一副表情,太有距離感罷了。

  這些話對深陷暗戀的少女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姜黎玫好像徜徉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關(guān)于任尋的粉紅色泡泡里,旁人一概入不了眼。

  姚夢站得有些累,挽著姜黎玫的手臂,將身子大半靠在姜黎玫身上,繼續(xù)咬耳朵:

  “姜小雨,你再往右邊球架看。”

  “什么???”

  “哎呀右邊!右邊!你看的是左邊!”

  任尋恰好帶球跑過,姜黎玫盯著他,目光穿越全場,剛好和右邊球架下站著的男生視線撞在一起。

  迅猛一霎,兩個人都愣住了。

  姜黎玫是反應(yīng)慢半拍的那個,男生比她先一步垂下了頭,挪開了目光。

  “那是......”

  “哈哈哈哈哈!那就是任遇!傻了是不是?”姚夢夸張地大笑:“怎么樣?是不是一模一樣的臉?”

  姜黎玫沒說話,只是瞇起眼睛思索,而任遇就在她的注視下,快步離開了籃球場。

  “我沒說錯吧?任遇和任尋很像,但又不一樣?!?p>  姚夢說的話,姜黎玫現(xiàn)在理解了。

  任遇步速很快,往遠離熱鬧人群的方向。

  少年身形修長,似青松高勁,校服外面罩一件長款白色羽絨服,明明是很暖和的穿扮,卻還是難掩單薄清孑。

  籃球場上,任尋揮汗如雨,而任遇獨身走著,兩人好像盛夏與嚴冬。任遇脊背那樣落寞,影子被呼號的風扯得零零碎碎,似乎要墜在這茫茫冬日里。

  姜黎玫聳了聳肩,收回目光。場上任尋再進一球,掀起一陣叫好聲,姜黎玫看不懂球,但也還是跟著歡呼。

  人和植物一樣,都有趨光性。

  她更喜歡暖洋洋的春景和夏日暖陽。

  。

  這場球一直沒停,球場上人換了幾波,就到了午飯時間,大家混在高三的大隊伍里,慢騰騰往食堂方向挪。

  姚夢嘖嘖兩聲:“高三真可怕啊,你看他們?!?p>  像一群被吸干了精神氣兒的游魂。

  有人走路都不忘手握單詞小本,念念叨叨。

  “媽呀,我高三可不要這樣?!?p>  姜黎玫心思不在這上面。

  徐縈剛剛趁散場和任尋說話了,還幫他拿了校服和水。周圍有男生起哄,肩膀撞上任尋的,后者有點不好意思,從徐縈手里把校服外套拿了回來,隨意搭在脖子上,抹一把額上汗。

  姜黎玫跟在人群最后,悄悄拉姚夢:“你幫我看看,眼影還在不在?”

  姚夢貼近了,仔細打量姜黎玫的臉:“......眼影還在,但你的睫毛怪怪的?!?p>  其實是天氣太冷,睫毛膏結(jié)塊了。

  姜黎玫哎呀一聲,低下頭擋住臉,拉起姚夢就往教學樓沖。

  “去哪?不吃飯了?”

  姜黎玫拍她腦門:“我晚上請你吃披薩自助!現(xiàn)在不是吃飯的時候?!?p>  下午他們還要繼續(xù)打球,姜黎玫打算請任尋和任尋的朋友們喝飲料。

  她先去衛(wèi)生間重新刷了睫毛,確定一張臉完美無瑕,然后直奔一樓小賣部。

  在路上,她把主意都打好了,他的朋友們就喝運動飲料,至于任尋,要買一瓶不一樣的,親自遞到他手上。

  從送給任尋那幅油畫以后,他們再沒說過話,還沒開學,連偶遇的機會都沒有。

  今天總要打個招呼吧。

  姚夢受不了不吃午飯,幸好早飯的面包還沒吃,咬一口,椰蓉面包香甜松軟,她一邊吃,一邊打量興沖沖的姜黎玫,實在搞不懂,有什么比熱乎乎的飯菜更好呢?

  就算給她十個任尋也不換。

  姜黎玫對姚夢也有點抱歉,答應(yīng)開學以后請姚夢吃一個禮拜的食堂小炒。

  姚夢曲起手指,表示ok。

  兩個女孩子結(jié)伴往小賣部跑,趕在午休大部隊的前面,姜黎玫伸出一根手指:“阿姨,麻煩你,我要一箱脈動。”

  阿姨忙著手里的活,沒抬頭:“沒了!”

  “怎么會!”

  “怎么不會?現(xiàn)在是假期,學校學生少,我們沒進那么多的貨,”收銀阿姨揚了揚手:“你自己看,貨架還剩什么了?”

  進門時沒注意,姜黎玫這會兒傻眼了。

  貨架上零零落落的,每個區(qū)域只有幾樣商品,寒酸冷清,像剛被席卷過。

  姚夢眼睛尖,指著地上一角:“那不就是嗎?那還有一箱!”

  小賣部新?lián)Q了條形碼結(jié)賬系統(tǒng),阿姨正在調(diào)試,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

  “那個不行,那是別人訂的,一會兒就來拿了?!?p>  姜黎玫有點喪氣:“那還有別的嗎......”

  其實不用問,肉眼可見,哪里還有什么飲料?

  排在姜黎玫身后的學生眼疾手快,拿了貨架上最后一瓶青梅綠茶,生怕人搶了似的,結(jié)完賬就飛快跑走。

  姜黎玫抿著嘴唇,面對著空空蕩蕩的小賣部,根本無計可施。正頭疼,身后傳來打鬧聲,還有少年清朗嗓音:

  “李阿姨!我來拿飲料了!”

  任尋和朋友們,顯然比姜黎玫有先見之明,一早就來預(yù)定了。

  姜黎玫聽見身后來人,竟然登時紅了臉,提前想好的打招呼的詞兒,這會兒全飛上云霄了,她呆呆站著,還是任尋先和她招招手:

  “誒?姜黎玫?”

  姜黎玫英勇就義一般轉(zhuǎn)過身,回個微笑,一只手牽著姚夢使勁兒攥。

  “我剛在球場就看見你了,你今天怎么也來學校?來干什么?”

  姜黎玫張張嘴:“......我來,我來學校買飲料。”

  姚夢噗一聲笑噴了。

  姜黎玫咬著牙,閉了閉眼,很想扇自己兩巴掌。

  任尋開始也沒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看空蕩蕩的貨架,又看了看狀如鵪鶉的姜黎玫,笑了笑,把整箱飲料放在地上,從小賣部阿姨那拿來裁紙刀,利落拆了紙箱,從里面掏出兩瓶來,遞給姜黎玫。

  “給,請你和朋友喝?!?p>  大概是在室外放久了,飲料真的很涼,瓶子外側(cè)甚至結(jié)了霜。姜黎玫雙手接過來,掌心都刺麻。

  可是任尋在沖她笑,笑得暖融融的,像是能融化碎冰。

  “我先走啦,拜拜!”

  姜黎玫臉上燒紅一片,朝任尋揮了揮手,喉嚨被掛了蜜,那句拜拜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來人走遠,徒留高瘦背影。

  姚夢終于把手從姜黎玫的魔爪下掙脫出來:“你都給我攥出印子了!有那么緊張嗎!”

  姚夢今天對姜黎玫有了全新認知——這姑娘裝一幅情場老手的模樣,其實外強中干,沒出息透了!

  “我說你,就這樣還追人呢,你連句整話都說不明白。”

  姜黎玫把兩瓶脈動往姚夢懷里塞:“你別說了!”

  她都快哭出來了。

  說好的給任尋送水,搭訕打招呼,現(xiàn)在可好,反手賺人家兩瓶飲料。

  “太丟人了。”

  姚夢攤手:“丟都丟了,走吧,下午還看球嗎?”

  “不看了?!苯杳凳讘?zhàn)敗北,斗志被澆滅,就剩一縷煙了,“沒意思,走,請你吃披薩?!?p>  “不行不行,我太餓了,剛剛面包沒吃飽,再買個墊一墊。”

  這回換她被姚夢拽著,亦步亦趨,姚夢腦回路清奇,一邊咬著面包一邊寬慰姜黎玫,說今天也不算白來,既和任尋說了話,還喝了任尋的飲料。

  不虧!

  姜黎玫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自己丟臉的窘迫,姚夢遞過來的面包嚼起來也毫無滋味。

  兩人坐在樓梯上,討論怎么做才能把面子拾回來。

  “任遇!”

  姚夢咬著面包,用手肘搗姜黎玫,姜黎玫從腦海亂絲中抽身抬頭,任遇就站在她們面前,矮幾階的樓梯上。

  四目相對,她再次掉進那雙冰涼的眸子里。

  班主任要他幫忙改卷子,紅筆沒水了,來小賣部買。

  任遇的手垂在身側(cè)緊握成拳,現(xiàn)出筋絡(luò)來,他張口,聲音也清淡得像水:“......不好意思,讓一下?!?p>  姚夢拉著姜黎玫站起,往旁邊挪了兩步,讓出上下樓梯的空間。任遇頓了頓,抬腿繼續(xù)往上。

  一步,兩步,第三步的時候,被姜黎玫叫?。?p>  “我見過你!”

  任遇猛然停住。

  紅色圍巾將她的臉襯托成如透玉一樣的白,她眼尾微微上翹,同樣揚起的還有秀氣唇角,纖長睫毛如鴉羽,歪著腦袋仰視任遇的時候,能瞧出一點點睫毛膏的痕跡。

  任遇呼吸錯了一拍,下意識往后退。

  可身后依然是樓梯。

  姜黎玫這回篤定了,特別是這樣近的距離,她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上學期,開學第一天,幫我翻欄桿的是不是你?”

  其實嚴格來講,讓她回憶起來那件事的,不是這張臉,畢竟這臉和她喜歡的任尋一模一樣。

  是因為任遇的小動作。

  他只要緊張,就會攥拳,就會扶眼鏡。然后手垂下去,繼續(xù)攥拳。

  那天早上,九月初的清晨朝陽里,他的眼鏡框上有一抹金色細邊。

  不待他回答,姜黎玫已經(jīng)跳起來:“對!就是你!”

  姜黎玫表現(xiàn)出的激動出乎任遇的意料,他也說不清楚是什么心情,只是心底有微弱的眩暈,對上她笑眼的時候,呼吸都變清淺,生怕擾了一場好夢。

  她還認得他,是他幻想過的好夢。

  “原來是你,你是任尋的哥哥?!苯杳低蛉斡鲂厍懊ǎ骸叭斡?。”

  細細喃語。原來他的名字從她口中說出,是這樣清脆好聽,似白云破晝。

  “其實說起來,我欠你兩個人情啦!”姜黎玫笑著:“上次的證據(jù)......也是你給警察的對不對?任尋后來告訴我了,我一直想當面謝謝你的,但是你看起來.....不大好接近,哈哈哈。”

  姚夢不知道這些糾葛,只是咬著面包看戲,可下一秒就被姜黎玫拽起來。

  “我一會兒要和同學去吃披薩,你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我請客,當做感謝?!?p>  姚夢瞪她一眼,一頓飯謝兩個人,還真是劃算。

  “我......我還要上課,就不去了?!比斡霭丫o攥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不用客氣?!?p>  “那怎么行,這頓飯我一定要請的,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或者可以等你放學?”

  “......真的不用。”

  任遇轉(zhuǎn)身便走。

  “哎!”

  胸腔里有擂鼓一般的聲響,甚至蓋過姜黎玫叫他的名字。

  “任遇你等一下!”

  她伸出雙手,指甲纖細干凈,覆一層透明指甲油的淡淡光澤。手里,握著兩罐旺仔牛奶。

  貨架上牛奶區(qū)域的最后兩罐“遺孤”,姜黎玫遞到他眼前:

  “給你一個,另一個,麻煩幫我轉(zhuǎn)交給你弟弟?!?p>  任遇抬起頭,眉頭不自覺攏起,沒接,只是靜靜看著她。

  “哎呀,你給他,他就懂啦。”

  姜黎玫擺了擺手:

  “改天,等開學,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狹窄昏暗的樓梯,有裝修工遺留的油漆味,不遠處小賣部阿姨在忙著搬貨,時不時吆喝,窗外明凈的日光照不到這里來,以致于從頭到腳都發(fā)涼,再厚的外套也抵不住。

  任遇接了那兩罐旺仔牛奶,也把周圍所有細節(jié)都一同印在心里。

  姜黎玫并不知道,那兩罐旺仔牛奶,并沒有機會出現(xiàn)在任尋面前。

  任遇把它藏了起來,連同他心底見不得光的秘密一起扔進暗處,不見天日。

  論跡不論心也好,論心不論跡也罷,任遇當晚失眠所想,除了姜黎玫的臉,還有一點點愧疚。

  他想了,也做了。

  如若以后報應(yīng)不爽,他也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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