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羽詩盤起雙腿坐在教室的課桌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戶,慢慢收起手上的筆記本,裝進白大褂的口袋里。
窗外大雨吵鬧,屋內(nèi)也不安靜,一個豐腴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滿臉堆笑地抱著楚楠的小腿,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皮衣女人揉著眼睛,哭哭啼啼。
羽詩不喜歡這種聲音,這讓她無法集中精神學(xué)習(xí),
所以她拿起膠帶貼住申時雨的嘴,然后握緊小小的拳頭,發(fā)出崩豆般的聲音。
她這一拳,足可把申時雨前胸穿透。如今卻穩(wěn)穩(wěn)地停在申時雨的鼻梁。單單是拳風(fēng)就讓申時雨陷入絕望。
教室安靜下來,只剩沙沙雨聲。
羽詩帶著申時雨和呂驚雷離去。
在她眼里,這兩個根本不是人,而是兩只實驗用的老鼠。
珍貴的“催化劑”如果不用在天驕的身上取夠臨床數(shù)據(jù),豈不就對不起生養(yǎng)這二人的父母以及被她們害死的無辜市民?
該讓她們把吞下去的社會資源,全都吐出來才是啊。
窗外走進一個小巧玲瓏的影子。
小白變回茶杯犬,跑回到楚楠懷里。
楚楠拿出毛巾擦拭她濕漉漉的毛發(fā)。
她早就站在窗邊,只因為羽詩沒有離開,所以沒有進來。
羽詩知道白狼就在外面,所以她匆匆?guī)е鴥芍恍“资筮h離。
兩人很有默契,互不相見,避免尷尬。
也許羽詩怎樣都想不到,她最喜愛的狗狗竟然是她最討厭的妖族。
或者她早就知道,只是沒有揭穿的理由與證據(jù)。
“真的沒問題嗎?用那兩個人做臨床實驗?!?p> 楚楠懷抱著小白,看向向晚秋,心中疑惑。
雖然他聽說兩人是在逃的兇犯,但那兩人到底不似唐暴雨那樣當(dāng)眾殺人。
所以,他多少還有些不忍心。
向晚秋的回答很簡練。
“沒讓她們死,已經(jīng)是便宜她們了?!?p> 是嗎?
不知為什么,楚楠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或者說……事情好像簡單過頭了。
難道大名鼎鼎的申氏雙嬌,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他們算計?
下課鈴聲響起,隨著一聲吆喝,寂靜的走廊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學(xué)生們?nèi)齼蓛傻亟M成小團體,或上廁所,或換教室,再次討論起明星、夢想、直播、視頻、戀愛、玩耍、旅游之類的時代話題。
每年這條走廊都會響起相似的聲音,討論相似的事情,變化的是每年走在這條走廊上的學(xué)生各不相同,甚至隔幾年老師也都變了副樣子。
短暫的十分鐘并不能滿足學(xué)生們閑聊的欲望,但臨近打鈴時間,她們無一例外都會安靜下來,就像是馬戲團里聽到鈴鐺響聲的獅子一樣,乖乖地鉆回籠子。
正有一人穿過人群洪流,向著教室這邊奔跑而來,正是向晚秋所在班級的班長,城大歷院吳美麗教授的二女兒,吳文靜。
她跑到教室的后門并未直接闖入,而是先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簡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這才小步走進去。
教室內(nèi)只有楚楠和向晚秋兩人,尾尖的黑桃心沾著一絲唾液,楚楠的腦海里又多了一段有關(guān)于戰(zhàn)斗方面的記憶。
楚楠正用手帕為老師擦拭嘴巴,這一幕剛好落在吳文靜的眼中,吳文靜大吃一驚,立刻又退回到門外,輕輕敲門,好似完全不知道這回事情。
向晚秋知道吳文靜看到了剛才一幕,但她并不擔(dān)心吳文靜說出去。
因為吳文靜是一個通曉人事的女孩子,懂得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什么是可以說的,什么是不可以說的。
否則,她也不會讓吳文靜擔(dān)任她的班長,如同楊姥最后還是放棄了親女兒小楊教授,而選擇吳文靜的母親吳美麗。
“向老師,大家都在階梯教室等您。”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五分鐘內(nèi),我一定到。”
吳文靜沒有逗留,她知道向老師不希望她逗留,那么她也不會像個好事精一樣?xùn)|張西望。
即便,那個男孩兒是全校最美麗的雄性,她也不會去多看楚楠一眼,那不是現(xiàn)在的她可以染指的東西。
階梯教室的講臺,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刈h論。
向晚秋即將回歸城大的事情,她們已經(jīng)知曉。
自己的中學(xué)老師馬上就要成為城南大學(xué)赫赫有名的學(xué)者,這對她們而言,自然值得她們自豪稱頌的事情。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茶余飯后的閑話,而是關(guān)乎自身未來的利益。
一個人的成功,個人的才能與選擇只占很小一部分因素。
她所處的時空、所在的國家、所在的城市、所在的家庭,決定了她應(yīng)該掌握怎樣的力量,能夠做到什么樣的事情。
這也正是單位招聘除了能力之外,又看重出身的原因。
當(dāng)然,畢業(yè)于城南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本身就已經(jīng)像是豬肉加工廠的安全印章一樣,證明了她們有著成為精英階層的潛力。
而如果有一兩個加分項,可以讓她們來到更高一級的案板,那么大概就是本身的能力、人脈與家庭。而向晚秋極有可能就是她們未來的“加分項”。
一個著名學(xué)者提供的推薦信,雖然不是萬能的,卻可以說明很多事情。
向晚秋樂意成為她們的“加分項”,自己的學(xué)生哪有不提攜的道理?
前提是,她們能不能考上城南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再次成為向晚秋的學(xué)生。
但城南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何其難考,單單是比城大其他院高出五十分以上的分數(shù)線,就決定了報考歷史學(xué)院的學(xué)生多半要調(diào)劑。
這也讓她們不滿意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楚楠。
楚楠憑什么和向晚秋一起去城南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
就因為他的父母是城大的教授?
或者說是因為他長得很漂亮?
提出這個問題的是一個勵志考上城大歷史學(xué)院的男孩子,叫做吳用宮。
吳用宮是普遍意義上的天才,他出身寒門,刻苦學(xué)習(xí),認真努力。
他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些魚躍龍門的寒門少年一樣,堅信考試才有未來,有著堅韌不拔的毅力。
因為這份堅信,這份努力,還有他的母親以及天賦,他才能在群英薈萃的城南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中脫穎而出,取得年級第五,全班第一的成績。
然而,他卻很明白,這樣的自己最后可能還是無法考入城大。
因為各種各樣離奇的加分,因為各式各樣莫名的保送。
也許他在題海中耕耘數(shù)月,好不容易才和后面的同學(xué)拉開了十分二十分。
但人家的父母,人家只要搞一次競賽,寫一封信件,帶一次課題。
他數(shù)月乃至從十多年的努力,就會被這些十分鐘不到寫成的推薦信、灌水論文,虛假發(fā)明……超越十分,二十分,三十分,甚至五十分一百分。
保送與加分已經(jīng)占到了城大的八成以上,能夠考上的人已經(jīng)是鳳毛麟角。
每每想到自己這樣努力,這樣優(yōu)秀,卻只能考到一個二類院校,他總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是那樣的悲涼與蒼白,仿佛生來就是要被人踩在腳下的。
他該怎么辦?他能怎么辦?
這就是他拋給楚楠與向晚秋的問題,他很迷茫,懷著仇恨的心。
如果向晚秋和楚楠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許他不會立刻爆發(fā),但他會記恨,內(nèi)心埋下一個怨天尤人的種子。
他是一個男人,在這個女人可以靠體力、靠武力、靠異能占據(jù)社會分工中大部分崗位的女尊時代。
他一個男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