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悲哉代戰(zhàn)
“姐、姐、我、來、啦~”
小女奴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跟著到了遲勝樓,此刻蹦蹦跳跳地沖進(jìn)顧漪笙懷中。
“是、這、個、大、哥哥、叫、人、接我、來的,我、剛、睡、醒~”
這小女奴一點女奴的樣子都沒有,反而是周身散發(fā)出別樣的貴氣。精致的眉眼,小巧的瓜子臉,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高挺鼻梁,米色的肌膚呈現(xiàn)出健康的色澤,胸前的月牙形傷口還未痊愈,即便是穿著最普通的緞子也呈現(xiàn)出一種稚嫩高貴的美感。
“還、沒、作、自、我、介、紹,我、叫、朵和,原、先、可、是、西涼國的小公主呢!”
聽到此言,顧漪笙不由得心中一緊——代戰(zhàn)可也是西涼國的公主。
那既然是公主,為何會被擄到此處?
薛平貴究竟是怎樣上位的?
西涼國竟然連保護(hù)一個公主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小娘子、這位郎君,這是第一道菜,名喚——海中沙洲?!?p> 不就是鱸魚湯馎饦嗎?倒也清甜鮮咸適口。
“第二道菜,名喚——孔雀開屏。”
其實就是點著椒鹽的炙鴨。
這鴨子烤得倒是很有水平,微微呈褐色透明狀的鴨子皮與肉之間界限分明,鴨皮酥脆卻不顯得干巴,潤滑卻絲毫不油膩,可謂是珍饈。
鴨肉則是火候正好,既不柴干,也不塞牙,細(xì)品不僅僅有一種肉膏的入口即化之感,同時卻也保留了肉質(zhì)本身絲絲縷縷的質(zhì)地。
“第三道菜,名喚——五谷豐登?!?p> 將羊肉輔以黃芪燉湯,可以養(yǎng)生補(bǔ)氣修心,往常清苦的藥味此刻竟散發(fā)出令人欲罷不能的清香。
“第四道菜,名喚——宰相撐船?!?p> 燎去大鵝的細(xì)毛,去掉五臟,將肉以及糯米飯塞入大鵝腹中,用香料調(diào)和好。再取一口羊,去除干凈五臟,將大鵝塞入羊腹中,同時炙烤直至全熟便可以吃了。
“第五道菜,名喚——陽春白雪?!?p> 也就是杏仁餳粥,將大麥粥煮好,研磨碎杏仁,加以麥芽糖漿。
“第六道菜,名喚——小山細(xì)墨?!?p> 就是胡麻粥配胡麻餅。
“姐、姐、我、吃、過、這、個!”
朵和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
“之、前我、可愛吃這、個、了,后、來有一回,我、看、到我姐姐、的駙馬給她吃了這個,就再也沒有、醒過來,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你知道我、親姐姐去那里了嗎?”
朵和一臉天真爛漫。
顧漪笙聞言大驚,猛地手一滑,摔了手中的茶杯。
“再也沒有醒過來……想必是……已經(jīng)……”
傅止言倚著窗框,說出了那個再明確不過的結(jié)果。
“已經(jīng)遇害了?!?p> 顧漪笙急急忙忙俯身蹲在朵和身邊:“你親姐姐是誰,你親姐姐叫什么名字?”
朵和發(fā)出憨傻得令人不明所以的笑聲:“我姐姐叫、代、戰(zhàn),她、醒不過來、之后,我就、被趕出來了,其它、很多人、也都不見了?!?p> 顧漪笙面露極度悲傷和驚恐的神色,傅止言不明所以。
朵和雙手捧上自己一直手中攢著的大珍珠:“哥、哥姐、姐,你們、摔碎它、就知道了?!?p> “叮咣”一聲,珍珠很容易就碎掉了,里面掉出一封似乎是西域人用普普通通的民間漢話寫出來的自白:“某位貴人親啟,
如您所料,此際我已經(jīng)魂歸地府,留下這封書信是希望贖盡自己的罪孽,另外,希望您能守護(hù)好我唯一的女兒。
我是西涼國國王的側(cè)妃,而代戰(zhàn)是大妃的女兒。她跟我家女兒關(guān)系很好,也常常接濟(jì)我們不受寵的母女兩人。
奈何我一時鬼迷心竅,一直對于大妃和代戰(zhàn)公主心存嫉妒之心,現(xiàn)在想來真是該死。
原先日子就這樣好好的,我也找不到機(jī)會作惡,可是一切都在那個中原男人到來之后發(fā)生了變化。
他叫薛平貴。
代戰(zhàn)公主心慕與他,本來國王要殺的人搖身一變成為有名無權(quán)的駙馬。
此人武藝高強(qiáng),但卻陰狠狡詐,藏卻鋒芒,一心只表忠心。
代戰(zhàn)懷孕之后,他就四處游說動作。
當(dāng)時國王身體狀況日漸惡化,許多將士認(rèn)為女子難操持大權(quán),有向薛平貴傾倒的風(fēng)向。
我憂心國王死后就要再嫁新主的悲慘命運(yùn),所性委身那薛平貴,提供西涼國獨有的蛇毒謀殺代戰(zhàn)。
卻沒想到,薛平貴全然不顧西涼國的知遇之恩、收留之恩,用浸滿蛇毒的胡麻餅和胡麻粥將西涼皇室屠戮殆盡。
那些忠心的臣子在為國王祈福的宴會上面目猙獰地離世,包括我的所有親人。
此刻,薛平貴的士兵正等著我前去赴死,我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把我的女兒送出來,希望你能夠守護(hù)好她。
她無罪。
而我,自會贖盡我的罪孽?!?p> 狠辣陰毒,真不愧是你,薛平貴。
只可憐代戰(zhàn),為了換取王寶釧重生的機(jī)會,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顧漪笙心中就像是什么東西碎裂了一樣,全身上下直冒這冷汗。
好狠的心腸。
果然么,一將功成萬骨枯……
“姐姐,朵和、餓了,可以吃、東西嗎?”
朵和小小的身軀縮在一邊,低低地垂著頭,好像是犯錯一般,眼神恐懼瑟縮地看向傅止言、顧漪笙二人。
“快吃吧,你姐姐就在這里呢。”
顧漪笙輕輕地將朵和牽到凳子旁邊。
“姐姐抱,朵和、不夠高、上不去?!?p>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并不能抱起這樣一個孩子,自己力氣不夠。
傅止言桃花眼一勾,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把小女孩抱了上去。
看著餓了好幾天的朵和大吃大喝,他側(cè)身微微在顧漪笙耳邊道:“你似乎不是很舒服。這個代戰(zhàn),你認(rèn)識?看樣子,你似乎與薛平貴有仇??晌液孟癫⒉挥浀梦业纳低降苷J(rèn)識這些人?!?p> 顧漪笙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悲戚,一時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窘迫地抓著緞帶繞啊繞,隨口胡說道:“莊周夢蝶、不知幾何,深淵萬丈,皆因此人。”
起風(fēng)了,秋天的風(fēng)是刺傷人骨髓的寒涼。
傅止言取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肩。
檀香安寧的氣味如他一樣穩(wěn)定著顧漪笙的心神。
“無論是光怪陸離、鬼神現(xiàn)世,還是人心莫測、勾心算計,你都莫怕,我會一直如這般、守護(hù)你,誰讓你是我的笨蛋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