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雖說下面這件事遠稱不上災(zāi)禍,但對于剛遭受出國打擊下的陸海晨而言,也算的上是一種精神上的摧殘。
這天他閑來無聊,像往常一樣逛校內(nèi)網(wǎng)。
“咦?”
他停下了正在撥弄鼠標滾輪的手指。他鎖緊的雙眉下,一雙眼睛半信半疑地盯著電腦屏幕。
原來,陸海晨發(fā)現(xiàn),他的一個校內(nèi)好友的頭像變了。
這個人,正是他昔日的高中同桌,李菲。
新的頭像,是兩個人的合照。由于照片小,只能看見是一男一女緊緊摟在一起。
陸海晨猶豫了一下,將光標移到那張頭像照片上,左擊,放大。
照片清晰了,是李菲與一個陌生男生的合影。兩人那股只有情侶之間才有的親密勁兒,將陸海晨心中最后存在的一絲僥幸碾得粉碎。
陸海晨怔怔地看著照片,內(nèi)心有如翻江倒海,一會兒感覺到憤怒,一會兒又感覺到凄涼。
前段時間,他從網(wǎng)上拍拖伴侶的計劃流產(chǎn),從高中同學(xué)中物色對象的實踐也遭遇了滑鐵盧,這讓他脆弱的心靈一度很受打擊。
但陸海晨并沒有消沉下去,因為李健——一個成功將中學(xué)同學(xué)變?yōu)榕笥训慕艹龃?,就存在于他的眼皮底下。李健的存在,讓陸海晨重拾起從昔日同窗中找對象的信心?p> 當然,陸海晨的這份信心并不僅僅來源于李健,還來源于另一個人,這就是李菲。
兩個人可以說對對方都非常了解。
陸海晨總說李菲嘴損,李菲總說陸海晨玻璃心;
陸海晨有時候覺得李菲蠻不講理,李菲有時候覺得陸海晨過于死板;
陸海晨在給李菲講解完難題后,喜歡享受李菲那略帶崇拜的眼神;
李菲在上自習(xí)上累的時候,喜歡偷瞄陸海晨專心做題的樣子...
兩個人上了大學(xué)以后,聯(lián)系時斷時續(xù)。但即便是很長時間沒有聯(lián)系,一旦電話通話或者假期見面,兩個人絲毫不會感覺到生疏。
有時候,陸海晨在偶然的某個瞬間,也會回憶起以前和李菲坐同桌的某個點滴,也會對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重新進行審視。
有時候,他會仔細回憶某次和李菲交往的經(jīng)歷,并自認為從某個細節(jié)中找到了李菲對自己有意思的證據(jù),而由此竊喜好一陣子。
但是,他并沒有向李菲挑明自己的意思。
一來是因為感覺方面。
原來的同學(xué)變戀人,多多少少讓陸海晨感覺到別扭。原來和李菲說話,用的是老同學(xué)說話的口吻,現(xiàn)在要變成愛意綿綿的情侶口吻,他感覺有些張不開嘴。
二來是因為陸海晨習(xí)慣了被李菲仰視的感覺。如今,要他低下頭去求李菲,他有些抹不開面子。
于是,這件事就被他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一直拖到現(xiàn)在他看到李菲校內(nèi)網(wǎng)新頭像照片的這一刻。
如今,什么張不開嘴,什么抹不開面子,都沒有用了。后悔,像一團秋后的霧氣,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
“哼,愛跟誰跟誰,關(guān)我鳥事!”
在沉默良久之后,陸海晨恨恨地冒出這么一句。他原本陰沉的臉,強行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他想玩會游戲消遣一下,但無奈怎么也玩不到心里去。
他感覺胸口好像郁積著一口悶氣。
他想找個人傾訴,但很快,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么丟人的事兒藏著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動說出來?說出來讓別人樂呵樂呵嗎?
他關(guān)了校內(nèi)網(wǎng),到校園里漫無目的地溜達起來。
初夏的夜晚,暖風(fēng)陣陣,已經(jīng)長滿新葉的柳條在風(fēng)中輕輕擺動,有如京劇名旦揮舞的水袖。校園里的人不少,有家住附近、出來遛狗的大爺大媽,有牽手款款而行的情侶,有拎著成摞餐盒、騎車急行的外賣小哥,還有推著嬰兒車的外教夫婦。
陸海晨木然地看著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這些人,心中沒有絲毫感覺。
他沿著林蔭道往軍工操場走,路過十三公寓門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了他。
“喂,干嘛呢?”
陸海晨回頭一看,竟然是方維。
自從轉(zhuǎn)為國防生后,方維就從九公寓搬到了十三公寓,和國防生們住在了一起。
“沒啥干的,瞎晃蕩唄!”陸海晨淡淡一笑說道?!澳隳兀繃郎纳钤趺礃??”
方維嘆了口氣道:“咳,就那么回事吧!”
“咋了?”陸海晨問道。
方維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他道:“上來坐會不?”
陸海晨道:“普通本科生不能進你們國防生公寓吧?”
方維道:“有什么不能進的?國防生就住在一樓和二樓,三樓以上全是大一新生,他們能進你就不能進?”
陸海晨略略猶豫了一下,然后跟著方維進了十三公寓。
兩個人進了方維的寢室,屋里沒人。
陸海晨環(huán)顧了一圈,發(fā)現(xiàn)和普通的大學(xué)寢室是不一樣——桌子擺放得整整齊齊,桌面擦得干凈锃亮,能清晰地看見屋頂日光燈的倒影,桌上什么也沒擺;被子和普通的本科生一樣,都是被角印有“濱江工程大學(xué)”紅色標記的黃布大棉被,雖然都疊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但和軍隊的墨綠色豆腐塊相比,輸了幾分氣勢;每個被子塊上都端端正正地放著一頂白色大檐帽,每個人的床頭都掛著一身海軍學(xué)員常服。
這種軍校學(xué)員風(fēng)格的寢室,陸海晨見過很多次,但那都是在電視里。如今他第一次進入這種地方,身臨其境的感覺讓他略有些激動。
“坐吧!”
方維抻過一把椅子,兩個人嘮了起來。
方維一上來就大倒苦水,歷數(shù)在這邊的種種不適應(yīng)——早晨不能睡懶覺;天天晚上點名;周末經(jīng)常不能休息,不是參加體能訓(xùn)練就是參觀各種軍史博物館。今年一放寒假,他本打算回家,可是學(xué)校又組織他們?nèi)ヱv扎在中俄邊境的某邊防連營地體驗生活。零下五十多度的嚴寒,千里不見人煙的荒涼,讓方維發(fā)誓以后打死也不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