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

　　“后來，他們找了很多醫(yī)生，可幾乎所有的醫(yī)生都沒有辦法治愈我的眼睛。

　　醫(yī)生說，我的眼睛已經被死域污染，只能摘掉，不然會進一步污染大腦。

　　但博士告訴他們，或許他有辦法治療。

　　他們從博士那里又得到了實驗啟發(fā)。

　　所以他們覺得，博士那么厲害的人，說不定真的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我就這樣被帶到了這里。”

　　小歐緩慢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不帶任何情緒起伏。

　　仿佛在講的并不是自己的故事。

　　“小歐...”鐘茶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能夠安慰他。

　　她看著小歐那雙紫色妖艷，卻無任何神采的眼睛，莫名心生悲慟。

　　原來，這紫色，不是他眼睛原本的顏色嗎？

　　“我沒事，我已經想開了?！毙W溫柔笑道，紫色的眼睛隨之一彎。

　　他把腰側的神之眼摘下，緊握。

　　剛來實驗室的時候，他感覺被拋棄了。

　　他看不見。

　　當其他實驗體意識到這件事后，便肆無忌憚地把在實驗員身上受過的苦，轉化為惡意傾注在他的身上。

　　“那個時候，我想著，干脆一走了之算了...”小歐托著腮，接著將他在實驗室里發(fā)生過的事情，講述給鐘茶聽。

　　“小歐...”鐘茶再克制不住情緒，將他抱入懷中。

　　小歐沒拒絕，深陷苦寒之人，怎么會拒絕溫暖的懷抱？

　　他本來想表現(xiàn)得悲傷一點的，可最后還是莫名笑出聲了，“噗...”

　　“虧你還能笑得出來?！?p>　　“嗯，開心了就想笑，我想把你告訴她?！?p>　　“她？”

　　“出現(xiàn)在我夢里的人?！?p>　　小歐閉上雙眼，這樣溫暖的懷抱，只在夢里有。

　　記憶回到他最為絕望的某一天。

　　那天，他躺在床上，想著明天用什么方法，才能離開這個糟糕的世界。

　　可當他閉上雙眼，夢里出現(xiàn)了一個溫柔悅耳的聲音。

　　她陪自己說話，給自己講故事。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很溫暖。

　　她讓自己堅持下去。

　　因為那個叫博士的人，似乎真的擁有能治愈他的能力。

　　覆蓋在他眼睛上的那層淤泥，在藥物的作用下越來越薄。

　　或許真的有一天，淤泥能被全部清除。

　　而他，也能重新看見。

　　“她說，暴力不失為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毙W把下巴架在鐘茶的肩膀上，“所以，他們再來欺負我的時候，我就把他們都打回去了。

　　但是，她也說過，暴力并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

　　所以在他們威脅不到我的時候，我停手了。

　　我握住他們的手，告訴他們，我想和他們和平相處。

　　嗯...然后，就有了神之眼。

　　不過，感覺有了神之眼也沒什么用。

　　我還是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

　　“一定能解決的。”鐘茶說道。

　　“嗯，一定?！?p>　　……

　　原本緊閉雙目的鐘茶悄然睜開眼睛。

　　她走向衛(wèi)生間，從水龍頭處接了點清水，抹在耳垂上，喚醒篩子。

　　耳邊水流潺潺，這是對面接通的信號。

　　她壓低聲音，將具體信息壓縮成夜蘭能聽懂的詞，“巨蛇，北邊巖縫，布料。”

　　遠在實驗室外，盜寶團駐扎的地方，夜蘭一人獨占了一頂帳篷，雙手枕于腦后。

　　是的，她又混進新的盜寶團了。

　　聽見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后，夜蘭悄然睜開眼睛，“嗯，好孩子，快去睡覺吧?！?p>　　她即刻動身，趕往巨蛇的巖洞。

　　此時的巨蛇已然沉睡，夜蘭疾行而過，動作很輕，沒驚擾巨蛇。

　　她在巨蛇坑的中，發(fā)現(xiàn)好幾塊破碎的布料。

　　這些布料就好像是某個人，經歷一場大戰(zhàn)之后，不小心被敵人撕裂下來的一樣。

　　夾在巖縫中一點都不起眼。

　　她于北邊的巖縫中，取到一塊畫了平面圖，寫滿字跡的布料。

　　顯然，這是層巖實驗室的平面結構圖，還有其他的一些相關信息。

　　“是個好苗子。”夜蘭拍去布料上的塵土，不由得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對她的職業(yè)感不感興趣。

　　然而，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夜蘭壓下去。

　　罷了，夜行之人，有她一人足矣。

　　……

　　傳送完信息的鐘茶準備接著睡覺。

　　然而，在她走出衛(wèi)生間時，她愣住了。

　　四周漆黑異常，但她依舊能隱約看見前方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一剎的驚恐過后，鐘茶反應過來，松了一口氣，“小歐，你差點嚇死我了?！?p>　　“抱歉，我看不見?！毙W慢悠悠地像她走來。

　　哪怕他看不見，可他卻能徑直走向鐘茶，走路的軌跡半分不差。

　　“嗯，你小心點，衛(wèi)生間地有點滑?！?p>　　“好?！?p>　　鐘茶與小歐擦肩而過，聽見他溫柔低沉的詢問，“我可以，幫上忙嗎？”

　　她有些不可思議，這才幾天，自己就暴露了。

　　不過，也正常，因為小歐的聽力一直都很好。

　　她也沒想瞞著小歐。

　　“嗯，可以?！?p>　　……

　　嘭——

　　往日，實驗室的鈴聲會在7點準時響起，喚醒所有人。

　　然而今天，喚醒鐘茶的卻不是鈴聲，而是響亮的開門聲。

　　她看了一眼對面。

　　同樣被吵醒，睡眼惺忪的小歐正坐在床上。

　　而后，鐘茶看向門口。

　　那里站著一個實驗員。

　　實驗員身穿厚實的防具，透明眼罩下的眼睛，不屑地瞪著他們。

　　他冷冷地命令道，“1744號實驗體，你去1746號實驗體的房間住，你的房間給1746號實驗體?！?p>　　被點到的小歐想起自己的號碼就是1744。

　　他無神的紫色雙眼望向門口的方向，“為什么？”

　　實驗員懷抱著雙手，呵斥道，“你不需要知道，這是命令?！?p>　　這時，幾天前因不在食堂進食，而被博士懲罰關入植物園的1746號實驗體，從實驗員的身后走出。

　　1746號實驗體的神色晦暗不明。

　　鐘茶看著1746號實驗體。

　　或許，同為實驗體，她現(xiàn)在應該上前祝福他。

　　被關到植物園那么兇險的地方，居然還能平安出來。

　　但是，小歐對她來說，比他更重要。

　　鐘茶直視著實驗員，不滿地抿緊嘴唇，“誰的命令？”

　　實驗員傲慢地嗤笑，“就是博士的命令，怎么，想去找博士嗎？

　　博士可沒功夫理會你這個骯臟的實驗品?！?p>　　鐘茶冷哼一聲，“會不會理會我，可不是你說了算了?！?p>　　實驗員目光譏諷，“也是，如果我是博士，也會很喜歡你這種，看見主人就搖尾巴吐舌頭的寵物狗?！?p>　　“我是寵物狗？那你是博士的看門狗，走狗，對吧？”

　　在實驗室那么久，鐘茶沒少利用博士，懲罰過這些實驗員。

　　也因而，實驗室里大半的實驗員都被她得罪透了。

　　眼下這個，就是她之前得罪過的。

　　“你...罷了，我和一個愚蠢至極，沒有腦子的實驗體爭論什么?！?p>　　1746號，給你的同類，一個小小的教訓吧?！?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