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炸開,一抹血花在空中蕩開。
被徐樸的領(lǐng)域阻擋在外不得寸入的暗與夜此刻忽然止住動作,齊齊露出笑容。
只見庭院內(nèi),陸昭與徐樸相背而立。
蜀道古樸的劍身上有血珠滴落。
徐樸右臂衣衫碎裂,豁然有一道傷口血流如注。
暗與夜根本沒有看清楚陸昭是如何傷到徐樸的,因?yàn)榫驮趧倓偰且凰查g,她們出現(xiàn)了片刻恍惚。
而此刻的徐樸,就像是一只提線木偶一般呆滯站在原地,腰間長劍放聲僅僅出鞘半尺便緩緩滑落,再次歸鞘。
陸昭右手提劍,左手伸指掐訣。
等到陸昭散去印訣,徐樸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雙眼恢復(fù)了光采。
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右臂,徐樸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陸昭面色復(fù)雜地說道:“鬼谷神通,照燭亂神?!?p> 照燭亂神之術(shù),可幻化異象,迷人心智,修煉至臻可令人心神盡喪,淪為傀儡。
陸昭剛剛分明就是以此神通破了徐樸的道命領(lǐng)域。
陸昭伸指在蜀道上一抹,血珠湮滅,隨即收劍入鞘。
他的目的很純粹,徐樸怎么傷了陸許,他就怎么傷徐樸。
哪怕他是天下第七的道命境高手。
徐樸此刻似乎也明白了陸昭的意思,沉默良久之后,這位一生不肯向別人低頭的西蜀大將軍終于對陸昭抱拳躬身:“是我失禮在先,還望公子恕罪?!?p> 徐樸稱呼陸昭為公子,昭示著他終究是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陸昭面無表情,心里卻是別有一番想法。
徐樸的態(tài)度總算是讓他滿意了一回,但是陸昭愈發(fā)好奇,房間中的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徐樸愿意成為他的麾下,有大半原因在那人身上。
見趙清語扶著一瘸一拐的蘇漁來到院門口,陸昭向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即便帶著眾人離開了庭院,只留下徐樸一人面色復(fù)雜地留在原地。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陸昭倚靠在軟榻上,頓時眼前一黑,強(qiáng)自將涌到喉頭的那口鮮血咽了回去。
剛剛與徐樸一戰(zhàn)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易地刺傷這位天下第七,乃是因?yàn)殛懻押谋M了體內(nèi)全部氣機(jī),強(qiáng)行動用照燭亂神之術(shù)的緣故。
鬼谷神通奧妙無窮,卻也需要足夠的境界與修為才能催動。
在玉山的日子里,顧羽對陸昭施以醍醐灌頂,將鬼谷神通以極為玄妙的頓悟匯入他的腦海中,然而陸昭終究沒有真正晉升一品,不得不承受這反噬之苦。
冒著境界倒退的風(fēng)險(xiǎn),也要為陸許出這口氣,這在外人看來或許很是瘋狂,但陸昭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瘋狂一說,陸昭早就陷入不瘋魔不成活的狀態(tài)了。
朝堂如此,武道亦如此。
陸昭望著眼前因?yàn)楣虻亓季枚w力不支的蘇漁,終究還是泛起了一絲不忍,語氣也就放和緩了些。
“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p> 蘇漁咬了咬嘴唇,輕聲答道:“是徐叔叔當(dāng)年的副將?!?p> 徐樸的副將?
陸昭皺了皺眉,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一段存于地宮典籍中的記述。
當(dāng)年西楚大軍攻滅南唐,兵鋒直指西蜀,西蜀大將軍徐樸不知為何竟無有戰(zhàn)心,在陸驍率軍通絕蜀道兵臨皇城時更是悄然失蹤。
然而陸驍大軍卻在西蜀皇城下被硬生生地阻隔了三十余日,因?yàn)樵谛鞓闶й櫤?,他的副將王平接過軍權(quán),在太平令孫淮的統(tǒng)籌下足足耗損了陸驍五萬兵馬!
當(dāng)西蜀皇城被攻破時,王平并未選擇以身殉國,而是假意投降西楚,等到王平等降將被押送至西楚都城面見楚帝,不知此人用了什么辦法,竟是一躍至一品境界,在與楚帝距離不過十步時悍然出手。
如果不是因?yàn)槌凵磉呌猩衩厝税抵凶o(hù)持,或許就會被王平刺殺成功!
而當(dāng)楚帝下令擒拿王平時,王平悍不畏死,強(qiáng)行燃燒境界修為,最終沖出西楚都城不知所蹤。
這一逃,就是十多年。
陸昭眼中浮現(xiàn)一抹釋然之色,難怪徐樸今夜作出如此過激的舉動,在這位昔日的西蜀大將軍心中,除了那位女子,對已經(jīng)煙消云散的西蜀王朝同樣懷有極大的愧疚之意。
對孫淮如此,對副將王平更是如此。
弄清了事情的始末緣由,陸昭的神色并沒有放松半分。
刺殺楚帝的西蜀余孽就這樣進(jìn)入了定國公府,這件事絕對瞞不過皇帝的眼睛。
表面上看只有刑部官差在追捕王平,但陸昭很清楚,恐怕在發(fā)現(xiàn)王平蹤跡的那一刻起,皇帝麾下的暗諜便已經(jīng)盯上了這位罪大惡極的逃犯。
再加上徐樸與陸許在外交過手,一般人是注意不到,但對那些暗諜來說,這些蛛絲馬跡足夠讓他們能夠順藤摸瓜查到定國公府身上了。
所以,應(yīng)當(dāng)如此處置王平?
陸昭揉了揉眉心,還真是糟心啊,好好的一個上元夜就這么被毀了。
“好了,此事與你無關(guān),不必這樣為難自己?!?p> 陸昭對蘇漁抬了抬手,說到底還是徐樸的原因,蘇漁無需因此擔(dān)責(zé)。
然而蘇漁卻是“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陸昭面前,白皙的額頭緊緊貼著地面,聲音哽咽地說道:“請公子網(wǎng)開一面,放過徐叔叔的副將!”
陸昭還未開口,一旁的暗卻是皺眉說道:“蘇姑娘,公子不怪罪與你已經(jīng)算是對你情意深厚,你莫要得寸進(jìn)尺?!?p> “就是就是?!币慌缘囊姑嫔簧频乜粗K漁,道:“本來公子的謀劃都在順利進(jìn)行的,你的那位徐叔叔卻橫插一腳,救人就救人,還要把人帶回府,你知不知道這會讓公子陷入極為危險(xiǎn)的境地!”
蘇漁聽到暗與夜的訓(xùn)斥,目光黯然地低下頭,她也知曉自己的這一要求實(shí)在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徐樸對他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她實(shí)在不想因此讓這位最親近的長輩再產(chǎn)生無限愧疚。
蘇漁緊緊抓著衣擺,再次對陸昭叩首道:“若是公子愿意,蘇漁情愿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