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下我從床上坐起,汗水浸透了床單,空氣十分潮濕。
“阿貍,怎么了,海面有情況嗎?”
我喘了一口粗氣,重復(fù)說了好幾遍沒事,又看了眼手表,這個動作很自然,手表顯示現(xiàn)在剛剛早上三點。
我正想躺下思索一會兒時,鈴聲和臉盆碰撞的聲音就像是被點燃了,在這艘巨輪的某個房間炸響。
“阿貍,今天甲板上的觀測任務(wù)輪到你了,你可別偷懶啊?!?p> “好的,陳……生?!?p> 脫口而出的這個名字讓我意識到現(xiàn)在我還在做夢,而我也只是繼承了這個人的記憶而已。
“對了,今天早上8點有個會,記得參加?!?p> 甲板上面很安靜,只有稀疏的海風(fēng)聲,就連海鳥都看不到幾只。船頭上的磨損很雜,卻也很淺,也許是太陽照耀,我看得不真切。
“現(xiàn)在是7點整?!?p> 海森上校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輕拍了我一下,我受驚打了個激靈,腳步倉促地向后撤了幾步。
“不用擔心,孫貍先生,我們馬上就要回去了,走吧,去參加會議?!?p> 我輕聲地嗯了一下,海森上校熟練地在我后背拍了幾下,他的笑聲很爽朗,這是今天的第一聲。這聲音在我腦袋里回蕩,我就這樣一直低著頭,跟在海森上校的身后。
會議室很寬敞,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海森上校坐在會場中間,并示意我坐在旁邊。
“這次會議主要是來復(fù)盤一下行動的大致內(nèi)容?!?p> 一個星期前,我們收到了由衛(wèi)星發(fā)來的大洋深處的紅外熱成像圖,圖像表明在海底的深處有異常的熱量波動,這并不像是海底火山集體爆發(fā)或者地殼運動導(dǎo)致軟流層處巖漿外溢,他所涉及的范圍非常的廣。
事發(fā)兩天后,各漁場的魚群數(shù)量大量減少,這使我們不得不對深海進行探索,并且最終的探索結(jié)果均指向同一個答案:一條巨蛇正在進食。它的體長幾乎覆蓋了整片太平洋,它的出現(xiàn)嚴重威脅到了海洋生態(tài)平衡,所以各國協(xié)定殺死這條大蛇。
具體措施如下:首先派出一艘先驅(qū)部隊,在秘魯漁場對大蛇進行定位,后將其吸引至太平洋的尼莫點進行核彈打擊。鑒于它能在海底一萬多米的地方生存,它鱗片的硬度應(yīng)該達到了極其恐怖的程度,所以我們決定用5000萬當量的核彈對其進行摧毀。目前來看如果沒有浮力的支持它將無法行動,這就意味著他還無法上岸,但能短暫地露出水面,對沿岸的港口造成威脅。
“我們的任務(wù)就是把定位器安到他的身上,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們怎么確定它什么時候露頭?!?p> “這里是秘魯漁場,上升補償流會帶著營養(yǎng)物質(zhì)和魚群一起上浮,它如果想吃東西的話就要跟著一起上浮。”
會議很短,在討論完具體時間之后就沒什么可說的了,“現(xiàn)在是12點15,烏云濃重,目測有雨?!彪m說這個故事和我的關(guān)系不大,但總要維護一下故事的進程,我在本子上記錄著海面上的種種情況。
12點30,小雨轉(zhuǎn)大雨,海面海浪高20厘米。
13點57,魚群開始上浮,大雨轉(zhuǎn)暴雨,海面海浪高2米。
14點23,暴雨持續(xù),海面海浪高3.2米。
魚群漸漸變得稀疏,而現(xiàn)在船上已經(jīng)提前開起了慶功會了,船艙內(nèi)桌子上擺滿了炸雞和啤酒。陳生舉著傘站在我旁邊,海面正在向我們展示他的黑暗和狂躁。
“寧靜前的暴風(fēng)雨。”
此時我和陳生都有了不好的預(yù)感,最后一次記錄:暴雨持續(xù),海面海浪高31米。
海浪像是一面巨大的山脈傾倒下來,而船則像是漁網(wǎng)中的獵物,它還沒有露頭,只是輕微地在水下攪動了一下,掀起的巨浪已經(jīng)有10層樓那么高了。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海森上校,他下令讓船迅速撤離,可為時已晚了,海浪重重地砸在甲板上,船上的天線被硬生生地掰斷,而我和陳生則是這場宴會僅有的參會者。我和他死死地抱住身邊最近的固定物,以免被海浪吞入口中。
“他露頭了!”
僅僅在空中滯留了一瞬間,卻向我展示了它全部的威壓,巨口中的牙齒甚至比船的桅桿還粗。
聲音在雨水中傳遞地很快,所有人都抽出空看向了聲音所指的方向。那是一條巨蟒,雨水拍打在他身上發(fā)出鋼鐵般的鏗鏘聲,掀起的50多米海浪在他裸露的軀干附近更像是搖曳的柳絮。
“發(fā)射,快發(fā)射,把追蹤器全部給我瞄準他發(fā)射!”
海森上校在暴雨中失去了陣腳,他的軍裝有些縮水,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懦弱了幾分。
追蹤器的尖端是使用極其堅硬的材料做成的細針,但大部分仍舊被鱗片彈飛出去,還有一部分直接扎進了水里。
“中了幾個!”
“媽的,一個沒中,那它嘴里的去哪了!”
“材料扛不住它的胃酸,應(yīng)該被腐蝕了?!?p> “咱們還剩多少個。”
“就剩2個了,上校?!?p> “它那里有舊傷,往它傷口上射!”
一枚細小的元件從發(fā)射器口射出,在風(fēng)雨中,所有人凝視著它,它像是慈母手中的針,扎在了巨蟒的身上,同時也隨著巨蟒潛入了水里。
“中了!先生?!?p> “任務(wù)完成了,趁巨蟒下潛,我們要馬上離開這里?!?p> 巨浪沒有停止,船下面的海面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巨蟒的攻勢沒有停止。
“我們真像熱鍋上的螞蟻!它居然拿我們娛樂?!?p> “它沒有直接拍死我們就不錯了,快想辦法!”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雨水在作響,真的沒有辦法了!船體在海浪的拍擊中逐漸解體,我們的輪船簡直就是一個嬰兒用的搖籃。
巨輪終于受不住這戲謔,開始崩壞,我蜷縮在地上,腦袋里像是裝滿了沸騰的海水,雙腿無法再支撐身體站立,我看到了海,深藍色,深淵般的巨口,應(yīng)該是深??謶职Y了,我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敢上船的。
一只手抓緊了欄桿,我緊閉著眼,卻無法擺脫這些癥狀。船體開始分解,甲板的傾斜程度不斷趨近于90°,船從中間斷裂開,接著是外殼掉落,像是積木一樣不斷被拆解著。
等到癥狀消失,我嘗試睜開了雙眼,這里是船殘骸的一角,只有一根路燈粗細的鐵棍支撐著我頭頂?shù)恼麎K鐵片。
“陳生如浮萍,隨波至東西?!?p> 聲音的源頭是陳生,他的一只腿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里帶著些許的不甘,他本來想靠在鐵片上的,但由于其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靠上去的時候總會發(fā)出吱吱的聲音,他也就沒這么做。
“你一定不是孫貍,如果是他,早就因為什么深海恐懼癥躲在房間里了,怎么會大搖大擺地和我到甲板上?!?p> “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懷疑?”要知道,就算是有深??謶职Y,但也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釋為什么會到甲板上,可他就像是看透了我一樣,甚至是從一開始就看透了我。
“我認識他?!?p> “你感覺到了嗎,這條大蛇就像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如果說這條大蛇之前在冬眠或者處于低溫遲緩狀態(tài)的話,那就說明它是只冷血動物,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它的體溫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提升那么快,所以人啊,不能總相信科學(xué)。”
說完,他長嘆了一口氣,不再在乎鐵片發(fā)出的吱吱聲,身體靠在了鐵板上。
“但有清風(fēng)至,或可行千里?!?p> 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一樣,垂下頭,可我該啟程了,夢還沒有結(jié)束。
我努力地構(gòu)造著大蛇的三維模型,因為在上一個夢境中,我就是給鬼犬的三維模型加上“被咬過的人,骨頭會變異成狗的”這一條后才出來的,但愿同樣的方法能管用。
大蛇,體長XX米,體寬XX米,鱗片呈青藍色,硬度在XX左右……這些數(shù)據(jù)都是我從他的記憶中找到的,這個人對大蛇的癡迷幾近瘋狂,以至于他會上船。
我開始按照記憶調(diào)整它的五官比例,雖然僅有一面之緣。之后再加入胃液、恒溫動物的因素,就還差最重要的了:傷口位置。
僅憑那一眼,我甚至不能確定傷口的大體位置,所以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傷口位置的就是那枚追蹤器了。
就在沉默之際,身邊的那根鐵柱的尾端(我的手邊)發(fā)出了微微的綠光,追蹤器被激活了,是海森上校,他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
和綠光同時亮起的還有兩個分屏幕,一個是雷達顯示器,上面只有條條的綠波,和一個孤獨的紅點;另一個是實時錄像顯示屏幕。
此時的大蛇應(yīng)該在追誘餌船,為了防止大蛇下潛,導(dǎo)致追蹤器被深??植赖乃畨浩茐模月?lián)合國在收到追蹤器信號的一瞬間就開始了引誘計劃。
追蹤器的位置很完美,我不僅可以通過它判斷傷口的大體位置,甚至還可以判斷其深度和角度。
吱……鐵板開始顫抖,時間不多了,追蹤器將傷口范圍壓縮到了一個極小的范圍,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窮舉了,就是在這個范圍內(nèi)不斷嘗試傷口的位置,這是一項極其困難的事,因為在試的同時,還要保持大蛇的三維模型,不然窮舉就沒有意義了。
海水開始大量地滲入,空氣被擠掉了三分之一的空間,這使得原本幽閉的空間又多了幾分濕熱,像是處在一個被煮沸的水壺里一樣。但是奇跡沒有出現(xiàn),嘗試完所有的可能之后,我并沒有如愿,難道是我錯了嗎?絕對不可能,一定是還有什么沒有考慮到。
我盯著那個綠波之中孤獨的紅點,突然空間劇烈抖動了一下,我的思維也隨這抖動驚覺了一下:他長大了!按照雷達的比例和尾部位置的確定來看,他整整長長了26厘米。
但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鐵板整塊傾斜著倒了下去,海水像狼群一樣涌入,我的意識在這股冰冷的簇擁下開始遲緩,還差14處。
隨著深度的增加,我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能完全集中了,“我為什么會在這里?等夢醒后我是會躺在床上還是海底?應(yīng)該都不可能了,我會成為一灘血水?!贝藭r的海洋有種莫名的安全感,我不會再看到太陽了,不會了。還差6處。
現(xiàn)在距離海面已經(jīng)20米,壓力透過衣服,輕撫著肌膚,陽光開始變得更加稀薄,我似乎聽到了核彈爆炸的聲音,在太平洋的那邊,熱浪撞到我的身上,又被反彈了回去,這讓我想起了那個400多年的夢。還差2處。
太陽不會升起了。
在下潛到30米的時候,我已經(jīng)無法睜眼了,這時海水的陽光像是一雙雙巨手一樣,在打撈著我,為什么陽光如此強烈。
“實驗品代號‘耶夢加得’,確認死亡。”
“夢游者‘雷神’,狀態(tài)確認死亡?!?
閑人罷了
重要內(nèi)容提?。? 試驗品代號“耶夢加得”,自然漂浮物,主觀夢游。 主觀夢游:夢游者夢游到非漂浮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