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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落之一:大江東去

第九十五章 雨鈴夜刀聲震獄

蓮落之一:大江東去 只羨榴蓮不羨仙 2347 2024-04-13 18:25:11

  隔壁方府尹不知不覺皺起眉,正醮了茶水在桌面書寫:這豈非要屈打成招?

  羅天弈被那行字刺了下眼,目露寒威注視著他,方耿指尖還點在最后一筆收尾處,立時顫栗起來,收起手指再不敢多劃什么。羅天弈心知這府官到底還是忌怕舒月嵐,若他不上堂壓場,或到此刑訊,楊牧風(fēng)便是拿在牢里,必然也是好酒好菜侍候著,毫發(fā)無損。

  他不發(fā)一語,扇子輕輕搖起來,忽聽得聯(lián)房那片牢房處叮鈴作響,人聲嘈鬧,有守衛(wèi)發(fā)了聲喊:“有人越獄!”隨即四五個守衛(wèi)高聲喊了起來,數(shù)處腳步奔踏,鈴鐺聲越發(fā)綿密嘈切,喧嚷如同菜肆。

  那片牢房里,拘押著的一幫流痞中有擅于偷雞摸狗者,拿出看家本領(lǐng)撬了牢門鎖,鄰近多有一齊砸市的同犯,于是接連撬了十來牢,每牢跑出了數(shù)人十?dāng)?shù)人,獨逃逃不如眾逃逃,人多勢眾地翻墻翻房頂,結(jié)果觸動了屋檐拉著的警戒網(wǎng),網(wǎng)上有預(yù)警鈴鐺,一處響處處響,四下里守衛(wèi)聞聲都奔趕過去,雨夜里一場越獄十分聲勢浩大。

  不知什么人動了手腳,或許有痞徒偷攜了刀器,那張?zhí)炀W(wǎng)被劃破了兩三道,越獄者正在那處拉扯,守衛(wèi)在逃犯中推擠,一群人碰撞到一處,再四散奔逃或追捕,幾排聯(lián)牢都鬧騰著。

  夜雨里忽然掠下七道黑影,黑巾蒙臉,披戴著雨具,沖向那條甬道盡頭的黑獄,一人高高舉起鋒芒磣烈的黑亮闊刀,隔著數(shù)步便向那獄門搖斬了一刀。獄門外守護(hù)著的天賜府軍拔刀出鞘,十來把白光森肅的狹窄短刀迎向那一斬。牢房邊、衛(wèi)舍里、矮墻角落,原來藏匿在此看守兇犯的天隼,也紛紛縱身撲向甬道。

  那使闊刀的人手中所用顯然是柄曠世寶器,一斬之下十來把短刀鏗然作響,數(shù)把被劈出了轄口,數(shù)人被震退,背軀重重撞在鐵門上,砰聲蕩揚,傳出老遠(yuǎn)。那人借著一刀之勢又奔近了兩步,雙手舉刀悍然又是一斬,天賜府軍一擋不下,虎口發(fā)麻手還在抖,根本沒幾人來得及聚力再攔這一刀,第二斬轟然劈在黑獄鐵門上,震得鐵門嗡聲大響,厚重的鐵板門裂出幾道扭曲的細(xì)紋,震顫不已。

  刑室里,楊牧風(fēng)聽著那陣震動,心弦隨之一顫。

  火光映照下,年輕侍衛(wèi)長抿了下唇,他臉頰瘦削,笑起來平和好相與,不笑時倒有幾分剛毅,無論閑坐還是走動,都顯得從容自在。那響聲也沒讓他驚動,倒似想到什么,對那捏著針的天隼又道:“別毀了他容,刺在胸口上?!?p>  那天隼笑瞇著眼問:“刺什么字?”

  “他們膽敢冒犯天賜府,就刺‘天賜’二字?!表f武說道,他是顧慮官府解押交接要驗身,毀了臉平添麻煩,因而改刺胸口,語氣頗有遺憾。

  那天隼上前刺字,針尖深劃出兩個血淋淋的字體,又拿藥液淋上,變成兩個刺青,這等把戲倒似素常玩慣,做來絲毫不拖泥帶水。楊牧風(fēng)閉目忍耐,暗自咒罵,也不知韋侍衛(wèi)長還有多少層出不窮的刑罰手段,三十大板,兩個刺青,不過是點皮肉之痛,半點沒傷筋動骨,對他們而言恐怕只是點開胃小菜。

  韋武欣賞著他胸前的血腥刺青,說道:“楊牧風(fēng),從此刻起,天賜府這座擎天巨山便牢牢壓在你胸口,你吃飯做夢,都逃之不脫。”

  楊牧風(fēng)抽著氣,那藥液腐蝕血肉,比刮骨差不多少,對他的話便置若罔聞了。

  刺字的天隼退到一旁,韋武把佩劍握在手中,人站到楊牧風(fēng)側(cè)近,幾乎貼身而立,呼吸相聞,鐵門又發(fā)出一陣震動,外間隱隱有打殺聲,他還是一笑,問:“青云幫勾結(jié)金縝,和竊鹽的盜梟是何關(guān)系?”

  他在這里審訊,不露兇色不顯酷厲,從一開始便是一副“你姑且說之,我姑妄聽之”的神態(tài),想必此前已詳查了案情與人犯,內(nèi)心早作了判斷,人犯怎么狡言胡說,都很難動搖他心旌。楊牧風(fēng)觀他言行,不是個能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本想與他打迷糊到底,任他千般手段,只是喊冤不認(rèn)罪,此刻聽得如此一問,真似天外飛來的神仙語,心底忽動了怒,含著一抹笑諷,答道:“侍衛(wèi)大人既要屈打成招,盡管用刑,楊某無話可說?!?p>  鐵門外的天隼恢復(fù)了力氣,一窩蜂撲過去打殺,從藏匿處縱身出來的天隼更多,粗粗望去也有二三十人,這群人身著暗色衛(wèi)服,如一蓬暗霧自后方圍殺向那七個蒙面人。七人在甬道間縱躍廝殺,有使刀劍長棍的,有舞動雙錘的,有一人甩著飛鈸,還有人赤手空拳對戰(zhàn),武功招式各異,身手卻都極不凡,放在江湖中無不是超一流的高手,只在一眾舞刀弄劍的天隼中打得風(fēng)生水起,精彩紛呈,七人各自以寡凌眾,一人打數(shù)個天隼,卻都不顯敗象,反而游刃有余,不片刻甬道間的天隼便被放倒了十幾個。

  那使闊刀的靠近鐵門,逼退了幾個天隼,又想去劈門,斜刺里卻有一人比他更快,昏黃燈光下兩團(tuán)黑影猛砸向鐵門,嗡地一陣巨響,門板被一對黑錘轟得凹出碗深大坑,那響聲更震得人耳膜生疼,那鐵門晃蕩了幾下并沒倒下,被里面鐵閂閂得死死的。使闊刀與雙錘的想合力再擊,周近的天隼奮身拼殺過去,兩人縛手縛腳,只得先殺敵。后方一個劍客抖出幾點劍芒,刺倒了圍攻的三個天隼,猛一提縱,騰空翻到鐵門前,長劍插入門縫,恰好卡住,他運勁于肩臂,向下斬落,劍身與鐵門擦出一串火花,劍鋒剛觸著門內(nèi)鐵閂,背后已有天隼怒叱著,舉刀劈向他手臂,又有人攔腰橫掃而來,還有劍風(fēng)自背心撩襲向肩胛。

  方耿聽到劈砍鐵門的響聲,驚得站起身,靠椅受他一撞,搖搖晃晃如醉酒,險些摔倒。他邁出半步,又生生收住,獄卒室門口守護(hù)的天賜府侍衛(wèi)影影綽綽,一個侍衛(wèi)長靠著門框,目光寒電般掠來,把他嚇得僵在原地。

  羅天弈褶扇越搖越慢,聽到那句“楊某無話可說”,終于啪地合攏了扇,砸在桌面。那長劍格門的摩擦聲嗞嗞傳來,分外刮耳,碰到鐵閂時鐺地一響,羅少府君猛地長身而起,手按腰間紫金刀柄,走出了獄卒室。

  如此驚天動地聲勢駭人的越獄聲與闖獄聲,自然是沖著他來的。

  方耿后知后覺,僵手僵腳地跟著出去,羅少府君佇立室外,目光向隔壁刑室冷掃一眼,桀然道:“不招也罷,打就是了!”聲音清亮,在此刻噤若寒蟬的黑獄內(nèi),擲地如驚雷,似是回答身后方耿那行問話,又似是回應(yīng)隔壁犯人的挑釁。

  刑室里年輕侍衛(wèi)長望著楊牧風(fēng),依然如看玩弄于掌心的獵物,神色卻逐漸兇厲起來。

  方耿面無血色,觸怒天賜府,這是羅少府君借犯人給他的一個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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