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0 誣政敵構(gòu)陷房相
李世民凝思良久,又問:“太子監(jiān)國,宰相們權理朝廷,告變之人何不去找太子和宰相?”
陳玄運道:“可能謀反之事甚急,馬上就待早朝,已經(jīng)有些來不及了?!?p> 李世民眉頭微蹙,狠狠攥了一下拳頭,似是心頭涌起強烈怒火,卻還是努力將其壓抑下去。
“傳令,將告發(fā)謀反之人帶上朝會,朕要與眾臣公審此案?!彪m然精神萎頓,體衰力弱,李世民還是飛快下達了命令。
很快君臣聚集太極殿中,開始早朝。
李世民端坐在大殿上高高的龍椅中,今天氣色很差,人也已經(jīng)瘦得開始脫形了,一頭灰白的頭發(fā),大大的黑眼圈,還有很大的水泡眼袋,眼神混濁蒙朧。
雖說李世民才五十來歲,已然盡顯蒼老氣息。
“今天天沒亮就有人向朕來告發(fā)謀反,還說是在朝高官厚爵的宰輔大臣,不知眾聊家可知有此等事?”李世民當?shù)顔柕馈?p> 他看了一眼殿下跪坐在左邊的岑文本,這位才識淵博、德行高潔的宰相竟大有懼色,雙目游移、嘴唇微顫,日漸憔悴,面頰寫滿愁苦和無奈,他甚至覺得岑文本隨時可能會倒下。
繼而他又瞪了一眼跪坐殿下最前方,率領整個文官班部的太尉長孫無忌。
無忌雙目直視,一臉木然,可在他嚴厲的逼視下還是緩緩低下了頭。
“把告變之人帶進來?!笨醋笥椅奈鋬膳虐嗖恐袩o人回答,李世民吩咐一聲,抖衣而起。
又踱至高高的大殿前,猛然抽出腰間佩刀,交與侍立在殿下的張士貴,李世民叮囑道:“少時告變者到來,倘若他告的是房玄齡,你立刻把他殺了!”
李世民何等樣人,無須了解審問實情,早就能猜出個事情大概了,他心里雪亮。
不多時,陳玄運當?shù)罡咝宦晭Ц姘l(fā)人上來,便有殿外守護的羽林衛(wèi)把那人領了進來。
李世民歸座落定,都沒正眼瞧那廝一眼,不待他跪地行禮,厲聲喝問:“你告何人謀反?”
“當朝司空房玄……”話未說完……
張士貴刀已劈下,頓時紅光迸現(xiàn),人頭滾落,那噴血的無頭碗口大腔子茫茫然晃了兩下才倒在地上。
李世民取過御札,揮筆寫道:“公當蕭何之任,朕無朝政憂矣?!?p> 寫罷交與張士貴,叮囑道:“命你趕往房府,將這份手詔交與正在府中安心靜養(yǎng)的房公,替朕告訴房玄齡,若再有人膽敢誣告他造反,當即處斬!”
“是!”張士貴領命而去。
“現(xiàn)在,一并宣諭百官知曉?!?p> 李世民又轉(zhuǎn)身遍視早朝文武兩排班部中的群臣,咬牙切齒道:“也包括你們在內(nèi)?!?p> 說罷長出一口郁悶之氣,轉(zhuǎn)而面帶和緩,遙遙朝跪坐殿下的岑文本道:“岑愛卿,你氣色不好,保重身體,要安心……散朝吧?!?p> “是,多謝陛下?!贬谋倦m得安慰,臉上愁苦之色卻未能減輕幾分,施罷一禮,唉聲嘆氣地去了。
群臣寂然無語魚貫而出,李世民卻陷入沉思——這樣的誣告不是第一次,二十一年前就發(fā)生過一模一樣的事。
當初他剛奪取皇位,寬赦了原本輔佐李建成的魏徵,并派魏徵巡游四方,勸諭建成余黨歸順。
可魏徵剛出潼關,便有人跑來誣告其謀反,李世民同樣把那人殺了。
這種處置方式固然有力,可對于被誣告者卻是不公的。
因為這種險惡的誣告絕非一般的官吏百姓所能醞釀,背后必定有人主使。
不問不究把人殺了,就等于放過了主使者。
但李世民沒有辦法,他大致能猜到陷害魏徵的主使者是誰。
兄弟爭權,秦王府之臣也與太子府之臣交惡。
他以非常手段奪得皇位,麾下文武走上朝堂掌握大權,自然不愿意讓李建成舊臣分一杯羹,當年算計魏徵的必定是他的親信部下。
李世民不想魏徵死,卻也不忍深究此事,揪出追隨自己多年的親信,只好將人一殺糊涂了事。
今天房玄齡之事就是魏徵之事的重演,那么房玄齡又與誰交惡?誰要置房玄齡于死地呢?
李世民猜到了,可這一次他依舊不能深究,這個幕后主使與他太相親厚,他還寄希望于這個人好好保護并輔佐他的雉奴!
李世民猜到了,與房玄齡一起鼎力支持過李泰立儲的岑文本也猜到了,他的惶恐也清清楚楚印證了這點。
兩派之人皆是股肱,勢同水火如何取舍?
手足相爭的悲劇已經(jīng)重演,成王敗寇的傾軋也開始重演。
難道這又是可悲的報應?
李世民萬分苦惱,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
但此時此刻他實在難以顧及周全,畢竟眼前最重要的是打仗,一切都等凱旋之日再說吧。
為了雉奴他必須全力派出大軍,不計一切代價先打贏高句麗這場仗……
然而身為皇帝的李世民可以等,身處漩渦之中的人卻無力再等。
當晚,下值后的大唐中書令岑文本便撒手人寰。
沒人說得清,這位賢德的大臣究竟是死于政務繁忙,還是死于憂懼。
“近來朝廷真是多事之秋啊,皇帝陛下操勞太過,憂憤成疾,只怕這番病情又要急遽加重,于我們到底是福是禍呢?”
正在替李世民煉制長生不死仙丹的老胡僧那羅邇娑婆寐和李亦璽師徒得知了李世民的近況,李亦璽也是內(nèi)心有些驚疑不定。
“哼,身體一旦欠佳,全賴寄希望于我們,又要來催問我們的仙丹唄,”老胡僧那羅邇娑婆寐似乎都早已摸透了李世民的心理,一語中的。
然后又連連搖頭,喃喃自語道:“長生不死仙丹哪有這么輕易得來?每每被他如此催逼可是叫人難以招架,該想個什么法子避一避才好?”
“老師父,俗話說沒有遠慮必有近憂,依我之見,我們是該要先預備一手長遠的退步——后路之計。”李亦璽考慮問題長遠,心機深沉。
老胡僧混濁的老眼瞪著李亦璽,很是意外道:“哦,你有什么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