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
敞亮的客廳，熱情擁抱的陽光，兩個人并肩席地而坐的人，一起看向落地窗外的明媚世界，中間擺著一只盒子，里面是一支藍(lán)色的麥克風(fēng)。
“智敏，你怎么了？可以告訴我嗎？”
剛從奧克蘭回來，林增羨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望母親，把禮物分給裴家的人們，也沒有第一時間去醫(yī)院，只是與鄰居在門口告別以后，和柳智恩的妹妹談一談心。
與剛才在金泰妍這個外人面前展露出的開朗笑容不同，現(xiàn)在的林增羨似有似無地勉強笑著，眸子里隱隱蘊著關(guān)切。
雙手抓著膝蓋，低著腦袋，咬著嘴唇，柳智敏搖搖頭，覺得心里那些鉛塊一樣的情緒在反復(fù)跳騰，碰撞她的心房。
“沒有走不過去的難關(guān)，有什么難題可以說出來，我?guī)湍阆朕k法，雖然我只是一個外國醫(yī)生，但該有的辦法還是會有的?！?p> 林增羨給患者說話時是態(tài)度溫和的，但他不會一味地只是溫和，很多時候他也要展現(xiàn)出開朗的一面，在話語里添加力量，去給患者信心。
然而，卻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柔聲細(xì)語的，幾乎是把自己整塊整塊的關(guān)心掰開了揉碎了，再遞給柳身邊的人，不希望有哪一點沒注意到而刺痛到她的內(nèi)心。
松開牙齒，抿著嘴唇，柳智敏抬頭看著林增羨的眼睛。
那些很悲痛的過去，在這個人身上看不到一點痕跡。
“如果不想告訴我，那就告訴你的姐姐，如果不想告訴你的姐姐，那就告訴你那位騎腳踏車的朋友，不管什么時候，只要你需要幫助，我都會盡力?！?p> 抬起手伸向柳智敏的頭頂，卻在半途選在空中略作猶豫，林增羨最后還是輕輕拍了拍。
雖然比同齡人的心理要更加成熟，但說到底都只有十五歲，等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就會明白年少時的許多煩惱，其實都只是路上的一顆小石子，越過了它，才算辛苦地活著。
生活里沒有多少轟轟烈烈，更多的是平平淡淡，年少時喜歡五彩繽紛的大畫卷，年長以后會發(fā)現(xiàn)安靜的簡筆畫是自己想要的。
一手撐著地板，一手按著膝蓋慢慢起身，林增羨打算去看一看火花，這家伙臥在林增羨的臥室門口，看著氣氛不像往常輕松的林增羨和柳智敏，沒敢過來。
“Oppa！”
還沒想好怎么說，可柳智敏還是先抓住了林增羨的手，情急之下說了母語。
“嗯，oppa在的?！?p> 跟著切換了語言，林增羨又重新坐了下去。
下意識用力握緊林增羨的手，反復(fù)做了幾個深呼吸，柳智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Oppa，對不起，我看到了你的快遞。”
說完這句話，她咽了咽喉嚨，抬手指向角落里那只被膠帶纏繞的紙箱子。
輕輕拍了拍柳智敏的手背，示意她松開手，林增羨起身走過去，半蹲在箱子前，伸手翻了翻。
“對不起……”
看到林增羨走回來坐下，柳智敏悶著腦袋又重復(fù)了這句話。
“不用對不起，我的過去沒有什么好瞞著的，你看到的就是曾經(jīng)的我。”
為了更好的表達(dá)，林增羨說回到了自己的母語，原本挺拔的身形線條略微松弛了一下，放松地坐在地板上，指尖沒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點著膝蓋。
他雖然不會主動說給誰聽，但也的確沒想刻意隱瞞。
“Oppa，你一定很累了吧？”
話音剛落下，柳智敏就蹙了蹙眉，懊惱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自己這說的是什么廢話……
“嗯，做手術(shù)是很累的，但這是我的責(zé)任，能夠盡到責(zé)任，我很滿足。”
頗有些懷念意味的語氣，林增羨轉(zhuǎn)身笑著向遠(yuǎn)處的火花招了招手。
“我說的不是手術(shù)，是你的生活，很累的?！?p> 被落地窗外的陽光照得身上暖乎乎的，柳智敏雙手抱著立起來并住的雙腿，把下巴放在了膝蓋上。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覺得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是錯的，是廢話。
可如果什么都不說的話，她會覺得自己很冷漠。
“剛開始的時候，是很辛苦的了，不過總要往前看嘛，不能總是活在回憶里，愛理說我會成為一個好醫(yī)生，我肯定不能讓她失望，有很多事要去做的?！?p> 摟著火花，看著這個自己從小養(yǎng)大的伙計親昵地蹭著自己的手心，林增羨的笑容更生動了幾分。
“你的手術(shù)做得那么好，成功率那么高，也會很累吧？你應(yīng)該會告訴自己不能失敗?！?p> 既覺得自己在沒話找話，最后說的都是廢話，又覺得自己絲毫沒有遲鈍的跡象，每一句話說出口都流暢得像是打了草稿那樣，柳智敏感覺自己滿腦子都是那一把已經(jīng)不能用的手術(shù)刀。
“我已經(jīng)在夢里練習(xí)了無數(shù)次了，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失敗呢？這和我累不累沒有關(guān)聯(lián)，我是醫(yī)生，讓患者保持健康是我的責(zé)任?！?p> 用很輕巧的語氣說話，林增羨揉著火花的腦袋，瞇起眼睛看向窗外的輝光，那些光亮里有這個世界的影子。
“Oppa，以后你覺得累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里，好嗎？”
沒有經(jīng)過大腦，僅憑著心緒翻涌起來的沖動，柳智敏拿起那支藍(lán)色的麥克風(fēng)，放在自己的嘴前，像是主持人那樣，把這些沒有經(jīng)過修飾的措辭統(tǒng)統(tǒng)拋給了林增羨。
在這個炎熱的天氣里，麥克風(fēng)涼冰冰的，仿佛是在握著一塊夏日烈陽下浸了泉水的石頭。
“嗯，會說的?！?p> 沉默了片刻，而后輕聲的，像是低語，林增羨張了張口，一時間也分不清他只是在告訴身邊的人，還是同樣也告訴了自己。
他不常答應(yīng)別人什么，答應(yīng)了就要做到，無論是隨手可及的小事情，還是羽生愛理說他會成為一個好醫(yī)生。
嗡嗡嗡……
先給了柳智敏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后拿出不合時宜鬧騰起來的手機，林增羨挑了挑眉。
“媽？”
是馮露打來的電話。
“多多，你今天沒有在醫(yī)院吧？”
知道兒子今天返程，馮露專門多等了兩個小時才打來電話。
“不在，明天去上班?！?p> 看了一眼還在平復(fù)情緒的柳智敏，林增羨拍了一下火花，然后指向身邊，“小伙子”果然很明白地跑過去，親近地蹭了蹭柳智敏的胳膊。
“這樣啊，那正好，多多你來一趟媽媽這里吧?！?p> 沒由來的，心里毫無征兆地“咯噔”一下，林增羨皺了皺眉，突然感覺“大事不好”。
“哦對，記得穿好看一點啊，雖然我兒子已經(jīng)很好看了?！?p> 嘟……
不給林增羨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馮露說完這句話就結(jié)束了通訊，留下林增羨舉著重新恢復(fù)安靜的手機，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老媽，你可饒了你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