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將丹藥法器都清點一番,老神在在躺在涼椅上道:“沒想到一個山有那么窮,都沒幾塊靈石?!?p> 我擔憂:“您這樣當眾拿了他們東西,他們不會報復吧?!?p> 師父悠悠道:“報復也不會報復到我。”
那會是誰?我不假思索,一想:“遭了。”
信潮聲還在梧桐山。
此時的信潮聲還不知道怎么被他們山門長老磋磨呢,唉……可憐孩子。
心疼他三秒,我伏在師父膝上一如幼時問他:“師父,你當年是怎么就從一堆人里看中了我???”
師父意味深長的撫了撫面上的胡須,裝模作樣的同我回憶道:“那時候……你呀……就倒吊在你家門前的樹上……”
師父說:“我一看就知道這孩子絕非凡品!”
我跟著嘿嘿的笑,當年不知家里丟了什么,非說是我偷的,便將我吊起來打,打累了父親進屋坐著休息會兒,師父路過剛好看見,將我救下來,留了兩錠銀子說要帶我去修煉。
父親一看賠錢貨走了還能得銀子,興致勃勃就送我出門,臨走還不忘將我身上唯一一身可以看的袍子收走,美其名曰:“這是孩子的東西,給我們二老留個念想?!?p> 我還是個女娃,就這么衣不蔽體的站在自家門口,好在我家偏僻,附近沒什么鄰居,當時門口沒見著有人,估計是沒人看見。
師父見狀也只是點了點頭,將他的外衫解給我披上。
我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個待我一點也不好的屋子,師父卻總說:“你爹娘待你還不錯?!?p> 我每每只是笑笑,師父待我倒是當真不錯,我不想為著些無關痛癢的事與他爭辯,反正都再也不見了,能有什么錯不錯的。
其實我本名不叫隨垣,叫二丫,姓什么我忘了,只記得家里叫我二丫,是了,這樣的家,女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
后來師父隨便給我拋了個名字,我打開一看,紙上就赫然寫著:隨垣,二字。
我當時認的字少,只知道月,日,于是喃喃道:月?日?
于是我的小名也叫月月。
師父平日里自己待著,我就一個人在院子里,院門關著,師父嫌煩嫌吵,我也就也被關著,屋子里連吃的也沒有,我被餓得在院子里昏了又醒,醒了又睡,總算是等到師父將他粗糲溫暖的手搭上了我的脈。
檢查片刻后,他從容淡漠道:“餓了?!?p> 我一臉不解:對啊,餓了,吃的呢?
師父隨手丟了一顆仙丹給我。
吃……仙丹?
我已經餓得不行,只好拿起仙丹塞嘴里,差點沒給我噎死,好在仙丹化得快,卡在嗓子眼里沒多久就混著唾液消失了。
我便開始了我的修煉之旅。
師父不會做飯,也沒有我能穿的衣服,我便常年穿著師父的衣服晃蕩,因著總踩,一點也不方便,于是我努力學會了御劍。
這樣就飛在半空,踩不到衣腳,等我飛出院子的時候,眾人都夸我天賦卓絕,那么快就學會了御劍飛行。
我無奈,有需求才有動力啊,你們要是走路都摔,你們應該也能很快學會飛行。
再后來,因著劍也不方便,我便丟了劍自己飛,打架純靠拳頭,不知道的都覺得我多豪爽,實則只是圖個方便。
但血肉終不敵刀劍,很快我身上便這也是傷那也是傷,雙手疤痕縱布,誰見了都不喜歡,除了師父。
他老人家像是從來都不會嫌棄小貓有多臟多難看,所以我在見到信潮聲時也就不覺得他這只小貓有多臟多難看了,哪怕他一身的傷,一身的血,被水泡得皮肉翻白,我也還是將他拎去山洞里,用師父袍子上本就多的布料撕給他包扎。
我這個樣子完全是我自找的,師父的衣服穿習慣了,本可以換自己合身的也不換,本可以撿起丟落的劍也不撿,本可以有上好的傷藥把這些縱橫交錯的疤都去掉,也不去,但這孩子不是自找的,像是被人毒打一通扔了出來。
我又不是他娘,雖然可憐他,但治了傷救了他性命確認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就行了,我不會為他日后的遭遇負責,我還是做不到像師父這般善良。
誰知山腳下的師弟突然找上門來,說是有人找我,問我要不要見一見。
我問:“他怎么說的?”
開玩笑,我都不認識幾個除了師門之外的人,誰會找我。
師弟說:“他問:誰去澄澈淵歷練了?!?p> 我接著問:“那你答了什么?”
師弟說:“我跟他講幾百年沒人去澄澈淵了?!?p> 我拍了拍師弟的肩示意:干得好。
還沒拍完,師弟繼續(xù)說:“除了靈尊師姐?!?p> 我一扶額:你能不能不要除了。
他又說:“那人還問靈尊師姐叫什么名字?!?p> 我呵呵笑道:“你不會真說了吧?!?p> 師弟一臉坦率,眼神里都是清澈的自得,他道:“我怎么可能說?!?p> 我嘆息:總算還是聰明。
他接著說:“我讓他自己問?!?p> 我,懸著的心終究是死了。
于是,這小崽子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纏著問我的名字。
我是挨過餓的,所以他進門之后每日我會扔他一個饅頭,現(xiàn)在覺得小時候被師父扔仙丹的日子真不是普通小孩能過的,哪個師父那么舍得啊,反正我是舍不得。
養(yǎng)孩子才終于知道師父的不容易。
在山里修煉了三個月,出來的時候總算是見到信潮聲凍僵了,細密打著顫抱成團躺在我給他準備的草窩上。
我也伸手搭上了他的脈,一如師父多年前救我那樣,然后亦是如師父一般云淡風輕道:“病了?!?p> 但是我沒有仙丹給他,所以我去找了師父。
師父無奈敲了我腦袋說:“養(yǎng)一院子仙草賠我!”后便進了藥房。
我拿著仙丹沖去信潮聲屋里生怕他嗝屁了,好不容易塞進他口中他緩過來第一句還是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說:“隨垣?!睕]好氣又翻了白眼,自此之后,他便一直叫我隨垣。
起初沒有覺得半分不妥,因為師父也總那么叫,要么隨垣,要么徒兒,要么逆徒,要么愛徒,要么我徒,要么乖徒。要么月月。
但后來外出聽師兄弟姐妹們叫多了“師姐”“師妹”之后突然想到,這家伙都沒叫過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