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飛云江畔

第八章 相遇之初

飛云江畔 吹燈拔個蠟 4891 2022-09-20 12:23:15

  在天空小雨淅瀝聲里,剛剛還在電閃雷鳴的天空突然安靜得怕人,天上厚重的黑云久久不愿散去。

  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寒潭邊,看了眼耳鼻不停滲出鮮血的神秘少年,又望向方才隱現(xiàn)白芒的潭底,沉默良久。

  胡步楓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當(dāng)年一時情急沖動,跑去青城山神行宮尋人。

  期間話不投機,尋人變成了要人,惹惱了那伙牛鼻子,以致大打出手。

  千年大派豈容有人這般鬧事,自己當(dāng)時又太過狂妄,待到他們祭出大陣,自己落入陣中,才領(lǐng)教到千年道家門戶底蘊的厲害之處。

  重傷殺出重圍之際與那人相遇,糊里糊涂與那人達成交易,作為交換,那人說出了此地位置,告知他寒潭之下藏有一寒玉泉。

  傳說只要是生機未絕之人,用寒玉泉療傷救命有奇效,教他去試上一試。

  要知道傳說之中的寒玉泉是由地脈誕出,自己修行多年簡直聞所未聞。

  自己雖不算經(jīng)天緯地之才,但也胸藏文墨,天文地理也有涉獵,古九州的少量古書中確有寒玉泉記載。

  傳說服下這寒玉泉,一年之內(nèi)內(nèi),入水不沾,入火不灼,刃之不傷,百毒不犯也,甚為神奇,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只當(dāng)那人是在存心戲弄。

  旁人若是知道此事必定會喜出望外,奪此異寶,好處自然數(shù)不勝數(shù),就算沒有古籍記載的那般夸張,功力能夠大增必是無疑的。

  當(dāng)年胡步楓心高氣傲,遭遇重重打擊之后,遂心灰意冷,別的事亦未做多想。

  誰知天無絕人之路,自己另有奇遇僥幸留得殘命,半年后那人卻尋到他落腳之處,命他完成當(dāng)初交易的承諾。

  胡步楓初時不敢置信,只當(dāng)那人乘人之危對他另有所圖,大怒之下,便出手教訓(xùn)。

  那人卻說要打架也行,只要能打敗他,交易便可以不再作數(shù),日后也不再糾纏。

  胡步楓自闖蕩江湖,哪里曾被人如此對待過,只當(dāng)又被這人看輕,怒喝一聲掄起雙拳沖將出去,一番大戰(zhàn),只打得莫名其妙。

  當(dāng)與那人交手,才知天外有天,與那人比拼拳掌,純粹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那人沒有動用絲毫內(nèi)力,全憑精妙招式與他周旋。

  當(dāng)那人失去耐心,拔出佩劍,使出那詭異劍法,或者說是詭異劍氣,方知此人的高明之處,寰宇之內(nèi),若論劍技造詣堪與其比肩者必定不超過三兩人耳。

  以我之資質(zhì),在他使出那詭異勁氣的劍法之后,縱然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只能夠堪堪接他八道劍氣而不倒。

  當(dāng)?shù)诰艅従徛湎拢约壕股雒^此地,無能為力之感。

  正當(dāng)他閉目領(lǐng)死,那人卻輕輕收劍轉(zhuǎn)身,之后丟下一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去證實,看我當(dāng)初是否言不符實,蒙騙于你?

  “當(dāng)日我將地點告知你時,交易便已開始,你亦要信守承諾才是?!?p>  自己滿臉疑惑的問道:“你既然知道有寒玉泉這等神物,何不去自取受用?

  “你武功之高,劍法之絕,恐已觸碰山巔,超凡入圣,我再苦練數(shù)十載恐怕也不是你的對手,我又有何資格來幫你做事?天下還有何事是你不能做成的?”

  那人卻沒回頭,只覺那一刻,那人似有悵然若失之感,淡淡說道:“是嗎?”

  “你我乃無意間相遇,達成了這個交易,我認為這便是天意,其間雖有我的一廂情愿,確有些牽強附會。

  他語氣一轉(zhuǎn),“不過我生平做事只順乎心念通達,告知你寒玉泉本就已是虧本定局,起了這個頭自然不想草草了事。”

  那人繼續(xù)道:“這個交易對于我,亡羊補牢,說不定為時已晚,對你,用寒玉泉換你一命,這個交易中所做之事,所需之人都是要心甘情愿,如果你不愿意,我亦不能逼你,也只好三日之后再來取你性命罷了?!?p>  聽他所講,胡步楓只明白個大概,不過他將信將疑,還是前去了此地探查,一番查找印證才知當(dāng)日那人所言不虛。

  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早已非無名之輩,雖任性妄為卻也從未食言。

  那人敢放心放他尋來,可能也是這般想法,要不然就是有絕對的把握,如今交易達成,遵照諾言,這寒玉泉現(xiàn)在便屬自家之物

  可惜古籍并未記載如何保管此泉,為了不被外人所獲,以備不時之需,唯有布下大陣留待日后……

  此陣乃他早年偶得,需用氣血所布,一有異常他便會心生感應(yīng)。

  這等上古殘陣不是這么個普通少年能夠隨意破解的,他是如何悄無聲息毫發(fā)無傷闖進來的?

  觀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少年全身毛孔已滲出大片血水,狀如血人,卻還吊著一口氣,氣血旺盛令人膛呼。

  如此天威之下居然還沒死透,便是自己恐怕亦不能幸免,有點意思。

  這一別此地已經(jīng)快有二十載了吧,再臨此間,就碰見了這令他無法解釋的場景,當(dāng)是造化弄人。

  胡步楓不知道的是,他早年偶得《梵行蘊靈古陣》,乃上古九州佛門密陣。

  佛門自古主張上天有好生之德,勸人向善,禪機處處伴隨著生機,此陣雖有藏匿之能,卻無害人之意,至多便是讓人知難而退。

  “蘊靈”二字才是此古陣正解,寒玉泉本就大地山川之精華,天下鮮有,胡步楓無意間用《梵行蘊靈古陣》保護加持,這幾十年之?dāng)?shù)使得寒玉泉進入了一個奇妙階段:化玉塑形。

  寒玉泉本身便是掠奪地脈精華產(chǎn)下的逆天產(chǎn)物,現(xiàn)下還要更進一步,便需要掠奪更多資源。

  泉水化做璞玉,想想便知其中的不可思議,“化玉塑形”實屬逆天而行,與世人所說的“破凡成圣”殊途同歸,為天道所不容,于是乎才引出這反常的九天雷劫與之相抗。

  其中道理便是:“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其實也是必然的自然規(guī)律。

  胡步楓雖到頭來也未想明白為何會如此,自己的遭遇經(jīng)歷已經(jīng)足夠稱奇,眼下這番遂當(dāng)見怪不怪,少年已是將死之人,估摸還是這罕見寒玉泉的問題。

  聲勢浩大的重重雷劫,未知少年的亂入,《梵行蘊靈古陣》的毀于一旦,連帶這一方天地也變得氣機紊亂,動靜頗大。

  胡步楓不知其中種種,只能愁眉苦笑緩緩逼近少年。

  待看到半死少年脖頸那片赤玉時,眼神微微一顫,雙指一轉(zhuǎn)赤玉竟已納入掌心,用的竟是隔空攝物絕技,只見他撇眉緊鎖,心中似有所想。

  思索片刻,不禁心生感慨: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可能說的就是現(xiàn)在這種狀況吧。

  收拾煩悶心緒,情況已然失控,他能做的亦不過順勢而為,多想無益。

  當(dāng)見到那片赤玉之時,那少年便不能就此輕輕死去,他還有太多話要去問他,有太多事要去做,只希望這寒玉泉真的如古籍記載那般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肌之能。

  胡步楓望著寒潭,自言自語道:“既然這小子能胡亂闖進來,也就證明他與你有緣,你雖已道死身消,身后遺澤我便助小子收下,能否承得起這天大機緣,就要看他的命硬不硬了?!?p>  “此番種種逐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他沒這個命,玉泉兄路上也多個人作伴,便當(dāng)送你這最后一程?!?p>  沒有猶豫,片刻之間他便將渾身血水的少年剝了個精光,隨后雙掌一翻,將他送入寒潭之中。

  潭內(nèi)那四處彌漫的白色寒氣在少年沉入潭底后肉眼可見的緩緩朝他靠攏,直到完全裹住,潭水有如活過來一般,劇烈的動蕩起來。

  胡步楓心中嘖嘖稱奇,縱身一躍立在寒潭上端目視一切發(fā)生,心識細細感應(yīng),掌心赤玉亦艷麗如是,紅芒緩緩流動。

  陸守心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天??!這是甚么地方?

  回想昨晚發(fā)生之事,自己這即將三十歲的社畜,加班到深夜十二點。

  下班途中開著那輛破車趕回家的途中,透過車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層正瘋狂地涌動。

  云中不時閃過耀眼的電光,空曠的街道上,路燈受到亂流影響,一道閃電劈過,所有燈光忽然熄滅,陷入一片黑暗。

  收音機里傳來播音員的聲音,“華南地區(qū)由于空氣對流,部分區(qū)域有雷暴天氣,伴有雷擊、閃電、強風(fēng)和強降水,請各位市民做好防范措施。

  陸守心把臉貼在窗上,望著翻滾的云層,小聲說道:“不是吧,這也能讓我碰上?”

  正想著,一道強烈的紫色雷電閃過,彷佛一條飛旋的紫蛇飛快的串向車頂。

  陸守心眼前出現(xiàn)一個紫色的漩渦,它像一個飛速擴張的黑洞,旋轉(zhuǎn)著吞噬一切。

  身體意識一同被漩渦吸入,在這個漩渦里,空間和時間都為之扭曲。陸守心竭力掙扎,卻無法擺脫。

  他意識一點一點模糊,直到失去知覺。

  昏迷中的陸守心,駭然發(fā)覺全身肌膚疼痛欲裂,隱約之中,感覺像是被人剝光了衣服。

  身體被人投入到一片強烈熾熱的白光中,溫暖而舒服,自己靈魂在這白光中。

  意識內(nèi)的各種雜音由四面八方涌現(xiàn),將那人過去經(jīng)歷的種種往事刻入到同一腦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自己意識中驚訝的發(fā)現(xiàn),被他占據(jù)了軀體的少年,居然也叫陸守心,兩人居然同名同姓。

  待到雜音漸漸消散,兩人意識逐漸融為一體,二個靈魂合二為一。

  胡步楓不知這一切,默默回想起自己出谷那日,時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其間自己搏了個玉面蒼猿的虛名,也結(jié)識了幾位妙人……

  第一次遇見陸大哥之時,恰好也是在那深嶺水潭,那時他還是個剛剛技成出谷莽撞青年。

  一日途經(jīng)雍州云中境時,落到一處水潭邊準(zhǔn)備取水解渴,驀然前方密林中,一聲哈哈大笑。

  聲浪直震得樹枝搖擺,枯葉飛落,連帶他要取水的潭中,魚兒也紛紛躍出水面四處翻逃。

  好深厚的內(nèi)力,他心中一驚,暗中運功戒備,順眼看去,林中走出一英偉男子。

  那人身形高大,臉部線條像刀刻一樣,輪廓分明,一雙濃黑的眉毛猶如臥鴛,糾屈的寸須從下巴一直延伸到耳下,眼神似一頭威武雄獅,犀利至極。

  那人胸膛寬厚,肩膀肌肉隆起,單手提著把佩刀,雖然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墨色羅衣,卻彷佛一個坐鎮(zhèn)千軍萬馬的大將,散發(fā)出逼人的氣勢。

  來人似未料想到此處有人,見到他后也是微微一驚,連忙拱手致歉:“這位兄弟,實在不好意思,方才我行至林中,偶見兩只鳥兒爭搶捕食,二鳥不斷振翅飛撲,閃轉(zhuǎn)騰挪,最后卻是那只小鳥搶到了食物。”

  “此景與我功法契合,令我心有所感,情不自禁放出笑聲,驚擾了兄臺取水,真是恕罪?!?p>  那人說完似乎還在回味其中,嘴角掛笑,竟還未等他回話便作勢要走。

  出谷便遇見如此高手,瞧他年紀(jì)可能也就長自己幾歲,內(nèi)功卻有如此造詣。

  胡步楓也知道江湖險惡,若那人有意隱藏行跡,為他而來,估計也不會在林中放聲豪笑,打了聲招呼便馬上要走,顯然只是偶然相遇。

  他頓感技癢難耐,想要找個由頭,和這個青年高手較量一番。

  “兄臺且慢”

  那人聞言頓住腳勢,滿臉疑惑的轉(zhuǎn)頭望向他。

  “兄臺話還沒說完呢,不知那大鳥為何沒爭過小鳥,還請仁兄解惑?”

  “噢,就這個?”那人沒有任何不快,見到有人愿意傾聽,反而興致勃勃的說了起來。

  說得興起,似生怕他不理解,居然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

  原來是兩只鳥兒捕獵到一條小花蛇,大鳥銜住蛇頭,小鳥銜住蛇尾,在那林中互不相讓。

  英偉男子凝目說道:“那只大鳥與小鳥爭至空中,大鳥力大,眼見小鳥爭持不過,忽然間只見小鳥震動翅膀,鳥嘴銜著小蛇在空中不停翻轉(zhuǎn)傾覆,這一手真是妙極?!?p>  男子雙目放光,仿佛遇見神人,對那小鳥贊不絕口。

  似乎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胡步楓也接口道:“那大鳥力大,小鳥這么一轉(zhuǎn),只要大鳥堅定心思,牢牢不松,小鳥未必能夠爭得過他吧?!?p>  那人這會更是眉目傳神,“啪”的一聲,大腿一拍,“兄弟高見,請聽我說完,若真是這樣,我也不會見到這最后那一著絕中之絕了,哈哈哈?!?p>  “那小鳥于半空騰撲半天,看似白費力氣,可是轉(zhuǎn)著轉(zhuǎn)著,蛇頭竟然被他擰斷,然后叼著蛇身蛇尾搖翅飛走,只余大鳥口中一截蛇頭。”

  見胡步楓還面做不豫,接著說道:“兄臺你想想,大鳥在小鳥翻轉(zhuǎn)傾覆時也需用盡全力,才能保證小蛇不被搶走,可最終結(jié)果卻是小鳥拿走蛇身蛇尾飽餐一頓,大鳥這半截蛇頭有骨無肉,吞也吞不進,吃又沒得吃,當(dāng)是誰勝誰負?”

  胡步楓聽得有趣,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那人卻接著說道:“看兄臺雙目有神,體格俊朗,想必也是練武之人。”

  “若是把那只大鳥看做是比你武功高上一等的敵人,再將自己化作這只小鳥,那條小蛇便是敵人的武器,這武器若是刀劍類的兵器,那蛇頭為刀劍的劍柄,蛇身蛇尾為刀身劍身,化作其中,當(dāng)是妙不可言啊?!?p>  胡步楓頓時如遭雷擊,目瞪口呆。

  難道這世上當(dāng)真有七竅玲瓏的心思,或是有百龍之智之人?

  聽他說話明心見性,格物而致,當(dāng)是穎悟絕倫。

  二鳥爭食這寥寥數(shù)語,竟使人生出福至性靈,龍場悟道之感,說是曠世奇才亦不為過。

  他趕忙收起較量之心,恭敬問道:“兄臺高論,令我豁然開朗,感獲良多,在下胡步楓,不知兄臺怎么稱呼?”

  “噢,說了半天竟忘了自報家門,真是慚愧,在下蔽云山莊陸渟淵?!?p>  《梵行蘊靈陣》用他精血所布,與他心神相連,古陣堪堪抵擋住了幾次雷劫,終是最后一擊的天地偉力終讓大陣承受不住,四散崩裂。

  寒玉泉就此土崩瓦解,亦或是身死道消,連帶他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

  昔年的種種浮現(xiàn)在眼前,樹木廊柱固然如此,泥塵砂石也不例外,除了沒有焦黑如炙散落的肢體,其余都是如同現(xiàn)在這樣一般。

  如果當(dāng)年……

  此時此刻他是如此痛恨自己,老天有眼無珠,天妒英才。

  那少年身上的赤玉……額頸迸出青筋的胡步楓陷入久遠的回憶。

  天空已經(jīng)微微亮起,他在潭邊駐足站定了一個晚上,潭底那亂闖入的小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