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一雙慧眼,可辨忠奸
監(jiān)國太子不入朝,也不召見百官,內(nèi)閣大臣沒轍,只能日復一日,不辭辛苦,反復爬山、下山,來孝陵享殿匯報工作。
朱慈亮對明朝政務(wù),一竅不通。
所以大多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很少發(fā)表意見。
高宏圖也看出來了,所以內(nèi)閣會議之后,便和史可法留下來,給他分析政策,講解制度,介紹百官生平。
每到這個時候,朱慈亮便把兩個弟弟叫來,跟他一起聽。
講了三天,高宏圖終于忍不住了。
待課間休息,定王、永王隨孫婆婆出殿,去吃糕點時,高宏圖終于逮著了機會,低聲問道:
“殿下……為何著力培養(yǎng)定王、永王?”
朱慈亮道:
“本宮尚無子嗣,且登基之后,就要親征韃虜。遼東距此,數(shù)千里遠,消息閉塞,倘有謠言傳來,你們又要亂成一鍋粥了,還不如留個皇太弟監(jiān)國……”
擁立福王這坎兒,還沒過去呢?
高宏圖聽著,頓時一腦門子汗,慌忙躬身道:
“殿下圣明,儲君冊立乃國之本,倘若冊封永王、定王,將來殿下宮中誕下嫡子,又何以自處?”
朱慈亮笑道:
“那也是后話了,本宮即便一二年間就生了兒子,那也要等十幾年以后才能長大成人。這十幾年間,就不設(shè)儲君了么?”
高宏圖默默的跪拜下去,俯身道:
“殿下,北伐韃虜固然重要,但大明江山危若累卵,殿下千金之軀,萬萬不可有失啊……臣,叩請殿下三思!”
一旁的史可法也拜了下去,附和道:
“臣附議,還請殿下三思!”
“好好好……”
朱慈亮笑道:
“本宮這就思一思,待登基之后,再思一思,大軍出征前,思第三思如何?都起來吧,此事不必再議了!”
我們是這個意思嗎?
倆人相視苦笑,只得站起身來。
朱慈亮已經(jīng)轉(zhuǎn)過話題:
“高閣老方才所說的那個堵胤錫,現(xiàn)在何處?”
高宏圖道:
“回殿下,堵仲緘(堵胤錫,字仲緘)現(xiàn)任湖廣按察司副使,提督學政,此時應(yīng)在武昌府,殿下要召見嗎?”
朱慈亮對南明的了解僅限于某講壇,有印象的官員并不多,但堵胤錫這個名字太復雜,他反而記住了。
還記得磚家講堵胤錫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他是“南明最后一位戰(zhàn)略家”,可惜讓豬隊友連累,活活氣死了。
磚家欽賜的“戰(zhàn)略家”,那可不一般。
怎么著也得見見!
朱慈亮又想起一人,便道:
“見見也好,召他和袁繼咸一起來吧!”
記憶中,袁繼咸也是個忠臣,跟史可法一樣,可以重用。
只是清軍南下時,他還來不及放開手腳,大展雄風,就被左良玉的兒子誘入營中,而后同八十萬明軍一起獻給清軍,袁繼咸誓死不降,慷慨就義,被稱作明朝的文天祥。
前幾日高宏圖介紹二品官時,曾詳細講過袁繼咸生平。
袁繼咸今年五十一歲,是天啟五年的進士,歷任御史、禮部員外郎、山西提學僉事、湖廣參議等職,率部平定水賊于興國、老回回、革裹眼等反賊,以敢于忤逆當權(quán)宦官聞名朝野,深孚眾望。
崇禎十五年,被任命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駐節(jié)九江,總督江西、湘廣、應(yīng)天、安慶各地軍務(wù)。
朱由崧登基之后,奉詔入朝。
屆時他雖未入閣,卻已是整個南明實權(quán)最大的封疆大吏,但無“擁戴”之功,又讓朱由崧頗為忌憚,故而不封不賞。
一見面,袁繼咸就給死胖子添堵,他說:
“封爵是用來獎賞有功的人的。無功而封,有功的人就得不到激勵,驕橫的人受了封,往后驕橫的人會更多。”
朱由崧知道他說的是高杰,便說:
“事情已經(jīng)辦了,又該怎樣?”
袁繼咸說:
“之前是馬士英引高杰渡江而來,應(yīng)該讓他前往安撫高杰?!?p> 朱由崧很沒有安全感,哪里舍得馬士英?
推脫一番,讓史可法去了。
袁繼咸看出他已經(jīng)被權(quán)臣軍閥架空,就打算效仿寇準和宋真宗故事,邀朱由崧御駕親征,以戰(zhàn)功換聲望,奪取話語權(quán)。
這可把死胖子嚇死了!
打仗的不要,女人的要,我還年輕,打什么仗?
袁繼咸失望之極,就跟朱由崧說左良玉雖然沒有二心,但他的部下有很多降將,都孝子賢孫,請命還鎮(zhèn)九江,給朱由崧守大門。
死胖子松了口氣,滿口答應(yīng)——
您趕緊走吧……
袁繼咸又趕到內(nèi)閣批評史可法不應(yīng)當封高杰為伯,但史可法自身難保,說這話簡直晚了一萬年……
袁繼咸失望透頂,打道回府。
但他這番言語卻觸怒了馬士英等“從龍元勛”,打那以后,他所有奏請都被內(nèi)閣擋回不用……
這等忠臣你不用,老子用!
高宏圖躬身領(lǐng)旨,便與史可法出殿而去。
這老頭一路眉眼帶笑,史可法見他這副表情,也鬧不清他樂個什么,走到半山腰,終于問了出來:
“高閣老,何事如此高興?”
高宏圖笑道:
“殿下年不及弱冠,竟有識人之明,此乃江山之福,社稷之幸,老夫焉不喜出望外?”
史可法反應(yīng)比較慢,皺眉道:
“何以見得?”
你就是個木頭!
高宏圖無奈了,提示他道:
“這三日間,你我二人向殿下介紹了多少官員?”
史可法道:
“四品以上都說過了,明日該……”
高宏圖又問:
“你我講述眾臣生平時,殿下可問過什么?”
史可法搖搖頭:
“殿下只是聽,不置可否。”
高宏圖道:
“那么,殿下巡視江北四鎮(zhèn)時,可曾想你詢問過袁季通(袁繼咸,字季通)和堵仲緘兩人?”
史可法又搖搖頭,說道:
“沒有,殿下只問過江北四鎮(zhèn)及寧南侯一人。”
“那不就是了?”
高宏圖一陣陣無力,恨不得把史可法的腦袋掰開,把自己的腦子放進去,我都這么賣力的啟發(fā)了,你還不明白?
嘆了口氣,直接說好了。
“殿下自監(jiān)國以來,一切照舊,極少裁決政務(wù),也不見百官。至今只命劉起東主持春闈,除寧南侯外,單單召袁季通、堵仲緘兩人覲見,他二人,有何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