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她內(nèi)心也很忐忑,她害怕有一天陸辰安知道了自己的家庭,又會不會忽然地走掉,會不會責(zé)怪自己欺騙了他。
但這一趟來,她硬著頭皮拋開了所有。她只知道,她要留住他,是在愛他。
溫夢雪也看出陸辰安的表情,所以稍后她打去電話,表示自己還是決定出去租房子。
但晚寂殷熱的態(tài)度,硬是說服她住了下來。
三層的住宅,二三層都是寬大的落地窗。她只選擇了一樓的小側(cè)間,盡管如此,也比陸辰安住的整套公寓寬敞很多。
出門的時候,溫夢雪捕捉到陸辰安眼中的黯淡,她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晚間,陸辰安沒有答應(yīng)溫夢雪一起吃飯。
他一個人去了沿河巷。
這是港冬市區(qū)沿河最古老的巷子,如今經(jīng)過改造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民謠老巷。青石地板,環(huán)街鋪砌,內(nèi)有閣橋掩映。
陸辰安穿了一件披風(fēng),心事重重,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里。
此時華燈初上,各種小吃燒烤浴開的煙火,早已彌漫了整條巷子。
有父母們帶孩子來玩兒童式蹦極,有情侶在街頭忘情凝眸,有民謠歌手,在各個攤子前駐場歌唱,分不清是當(dāng)?shù)鼐用襁€是游客,來來往往,極熱鬧。
陸辰安像是失了魂一樣,在眾人之間,陌生極了。
滿眼熒光,卻什么都看不清楚。
似乎,這又剛剛好,把自己隱藏在人海,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渺小和失落。
快十點的時候,歌聲漸漸簡陋,客人們也慢慢散去。一身疲憊的店員們開始打烊了。
只剩下單調(diào)的路燈,和地面散落的狼藉。古樸的街道重新回到冷清的畫面。
寒風(fēng)吹過來,陸辰安緊了緊風(fēng)衣,繞過一個楓木質(zhì)閣橋,在“水鄉(xiāng)米線”旁面恍了神。
那是這條街的另一個入口。
此刻,溫夢雪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在認(rèn)真地凝望著自己。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羽絨,烏黑如瀑的長發(fā)剛襯出她白皙的皮膚和溫雅的氣質(zhì)。
在橘色的燈光下,她是那樣的清塵脫俗。
“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我忘了帶了?!?p> 陸辰安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著頭望著浮光的河面,語氣低沉。
“我還沒有吃飯,這家米線你去過嗎?”
溫夢雪撇開話題,轉(zhuǎn)身走進(jìn)這家店鋪。
“這么晚了,你來這里做什么?”
“找你啊?!?p> “找我?”
陸辰安一時愣住,什么也講不出來。
米線端上來,熱氣騰騰,散發(fā)著一股薄荷的清香。
溫夢雪仿佛忘記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又開心的像個小孩子。
“在這華麗的都市中,她是那么容易滿足?!?p> 記得有一本小說里曾有一句話:“我在被生活淹沒的那一年,沒敢叫出你的名字,我希望你永遠(yuǎn)幸福,無論何時何地。”
陸辰安喝了一口清湯,心里說不出的悵然。
他愈發(fā)覺得這樣的女孩,跟自己不該有交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個地方的?”
“我說我來碰碰運氣你信嗎?”
陸辰安低著頭,沒有言語。
“嘿嘿,跟你開玩笑的。反正我就知道你在這里,我有超能力。這一點我媽從小就夸我?!?p> 溫夢雪撅了撅嘴,俏皮道。
“什么意思?”
陸辰安抬起頭,望著她,嘴角禁不住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我媽說呀,以后誰也甭想丟下我。因為小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玩捉迷藏,無論在哪個地方我總能很快找到他們?!?p> “你莫不是也要跟我玩捉迷藏?”
突然她抬高音量,反倒是帶些驚喜,眼神里滿是光。
陸辰安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但是她忽然認(rèn)真可愛的表情,讓他又心疼又好笑。
陸辰安在不斷地回溯過去,那大段大段空白的,沒有她的日子。
現(xiàn)實總是這樣:給你輕弱的回響,雜著鋒利的折痕,讓你蜷縮在一個角落,不敢見光。
但石頭善良,日子仍在結(jié)果。
我們和萬物一樣都無法藏住破綻,終將被光明朗照。
跟陸辰安不同,溫夢雪終于走到陸辰安身邊來了,盡管還有一些距離,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而陸辰安心里,明明溫夢雪就在自己眼前,也知道她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可是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遠(yuǎn)到什么甚至在夢里都看不真切。
他會想到陸游和唐婉,會想到那一句“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p> 人生最大的遺憾不是求不得,而是卻步。
她值得更好的一切,自己如今黯淡無光,無法寫出一個愛的偏旁。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事情,像迷霧一樣,隱隱讓自己不安。
也許是溫夢雪出現(xiàn)的太突然又太及時了,一時讓他恍惚,又或許是自己的愧疚太深了……他不置可否。
但他清楚,眼前這個女孩子是個小孩兒,從他心里生發(fā)出來的是感動,更是心疼,掩蓋了那份隱晦的愛。
他不舍得她這樣,為了自己而闖進(jìn)一個又一個寒風(fēng)肆虐的隆冬。
“人生也許就是在捉迷藏,你藏我尋,我有超能力,但還是害怕有一天天太黑,我找不到你。”
—溫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