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朵嗤之以鼻道:“你能好心到給我禮物?有事直說。”
“真的,你怎么總是不相信我?哎喲,真是傷心!算了算了,不說了?!绷_小凡有些夸張地說道。
“你不說我還不想聽呢。沒事那我掛了??!”何朵笑道。
“別呀!”羅小凡知道何朵的脾氣,趕緊說道。
何朵等著他繼續(xù)賣弄玄虛,結(jié)果羅小凡自己卻撲哧笑了:“我給你撿到了個寶貝,從天而降的大寶貝。你猜是啥?”
這還是羅小凡第一次如此篤定地說話,就憑這一點,何朵已經(jīng)相信他確實帶了什么好東西。加上他前面那些鋪墊,何朵脫口而出道:“不會是小狗吧?”
話一說出,輪到電話那邊的羅小凡詫異了:“我去,厲害啊,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何朵語氣不自覺興奮起來:“切,我是誰?沒兩把刷子能當你領導?你哪里碰到的小狗,不會是從別人家拐來的吧?”
羅小凡激動地辯解道:“怎么會?我羅小凡啥人?被你說成這樣,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逗你的啦!你們現(xiàn)在在哪兒呢?”何朵笑道。
“我跟洪濤回家路上撿到的,這小家伙一直跟著我們,趕也趕不走,現(xiàn)在都到小區(qū)門口了。不信你問洪濤?!绷_小凡扯著嗓子說道。
何朵趕忙打斷道:“行了行了,知道啦!咱們條件不行,不能養(yǎng)狗。你們還是先回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狗的主人吧!”
“找不到,我們剛才已經(jīng)在路邊等了大半個小時了!這狗身上也有點臟,但不是特別臟,看著應該是丟了有幾天的寵物狗。要是有主人在找,也不至于會這樣??傊惚M快做主啊,你不放話,我們可不敢?guī)Щ厝ァ!绷_小凡噼里啪啦地說著。但是何朵聽他電話中的回音,顯然已經(jīng)到樓下了。
“行吧行吧,趕緊上來,別太招搖!”何朵這邊電話還沒掛,那邊門就開了。羅小凡和洪濤笑盈盈地魚貫而入,在他們身后慢慢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接著,一只白色的獅子狗小心翼翼地閃了出來。
看見羅小凡和洪濤走進了屋子,小家伙略有遲疑,似乎在評估些什么,乖乖站在門口看著屋內(nèi)。何朵的心瞬間融化,笑著喊道:“進來吧,小家伙!”
話音一落,小狗像得到特赦一樣,哧溜就跳進了屋子,仰著小臉蛋慢慢靠近何朵。小家伙一身白毛,外圍毛色稍微有些泛黃,確實像是流浪了幾天的樣子。但整體并不是很臟,可見走失之前應該非常干凈。癟進去的肚子說明它這幾天過的不太好,但是滴溜溜的眼珠子靈動異常,應該是多少還能混到一些吃的。勃頸上掛著一只簡單的舊式小鈴鐺,用一條普通的綠線繩穿著。通過這個綠線鈴鐺,何朵推測它曾經(jīng)的主人應該是一個生活樸素但卻很疼它的老人。
何朵朝小家伙伸了伸手,憐惜地說道:“來,別怕。”
小狗則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頭左一歪右一歪地反復看著何朵,簡單思索后小心地蹭到她身邊。何朵伸手撫摸著它的脖子,小家伙先是身體緊張的一顫,緊接著就非常放松地接受著何朵的善意。自此,流浪的小家伙便有了個可以依偎的家。
何朵招呼羅小凡騰出一只紙箱,在里面放了些不穿的舊衣服,作為小狗的床鋪,又拿出饅頭喂飽了它。小家伙很餓,但是吃的并不狼虎,最后反而還留了幾口。不一會寢室的其他人陸續(xù)回來,大家對這個小家伙的到來都表示出濃厚的興趣。雖然其中也免不了會有一定顧慮,好在這里何朵說了算,大家縱使有什么不便也暫時自行消化了。
小狗對這個滿是鋪蓋被褥和榻榻米的家表現(xiàn)出異常的興奮,每個屋子都來回轉(zhuǎn)轉(zhuǎn)?!把策壒ぷ鳌蓖瓿珊螅郧傻嘏艿胶味涞拇蹭佭?,蹲坐在一邊,抬起小腦袋再次認真地端詳著何朵。它實在是太聰明了,只是在屋子里一轉(zhuǎn),就知道何朵是可以決定它去留的關鍵人物。何朵也樂呵呵地看著小家伙,寵溺地撫摸著它的脖子。這只活潑爛漫的小狗雖是初來乍到,頑皮機靈的性子卻早已在第一時間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出來。因此當大家說給它起個名字時,何朵腦子直接就閃出了兩個字:頑頑。
“頑頑,不好聽。叫皮皮好了!”
“皮皮和頑頑有啥區(qū)別?還不如叫球球呢!”
“你就瞎胡扯,這明明就是朵朵。朵朵,小朵朵,來,到哥這兒!”羅小凡調(diào)皮道。
“頑頑,別理它,過來!”
雖然羅小凡洪濤甚至秦風等每天都會臨時換著各種名字呼喚小狗,小家伙卻在一開始就接受了何朵起的名字,或者說,是它選擇了這個名字。
剛開始的幾天,頑頑對大家還有幾分防備。眾人吃飯的時候,頑頑就遠遠站在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滿眼饞意卻不敢上前。等大家夾些飯菜扔在地上,頑頑才會餓虎撲食般沖上去狼吞虎咽。然而沒過幾天,頑頑的膽子就越來越大,會趁大家不注意時鉆空子偷吃。
“頑頑,又要欠揍了是不是?過來,看我不打你!”羅小凡每次都會氣個半死,滿屋子追著嚇唬頑頑。頑頑哪里搭理他,在屋子里象征性地跑了兩圈后,一溜煙鉆進何朵懷里,有恃無恐地看著他。
“你跟一個小家伙計較啥?頑頑只是覺得它跟我們是一樣的,看咱們都這么吃,它自然也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嘛!”何朵安撫道。
“你就慣著它吧!就是有你在,這狗沒法教育?!绷_小凡氣道。
“它做的不對,你剛才也呵斥了呀!多幾次它就記住了,干嘛每次都要用暴力嘛!”何朵笑道。
頑頑不接受大家給它安置的廁所,只喜歡在陽臺上拉撒。其實只要每天有人帶它出去遛遛,它也不至于會需要在家里啦撒??蛇@一屋子的人都從事著特殊工作,平時本來就不敢隨意露面,又怎敢大搖大擺地每日遛狗?雖然業(yè)內(nèi)規(guī)定中沒有涉及到禁止養(yǎng)寵物一說,但以大家對工作的了解,毫無疑問是不允許的。公然出去優(yōu)哉游哉地遛狗,讓其他同事們看到了影響也不好。
但陽臺畢竟是大家搭曬衣物和放置日用品的地方,自然誰都無法接受狗狗把這里當廁所。每次在陽臺看到罪證,羅小凡都會氣急敗壞地拎起掃把追打,頑頑則撒腿逃竄,一路飛馳到何朵身邊,哧溜鉆到她的懷里,感覺到安全后還明目張膽地回頭看著羅小凡。
何朵像個疼愛孫子的老太婆一般,笑呵呵地摟住頑頑,對羅小凡發(fā)出撤退的命令。頑頑的行為固然讓人頭大,但是只要它瞪著兩只黑黝黝的小眼珠子看著何朵,頭一會歪到左邊,一會兒歪到右邊,那萌萌噠的表情就讓何朵招架不住了。更何況它是那么不假思索地撲到自己懷中,顯而易見這是把何朵當最親的親人了。
然而令人頭疼的事情卻依然接踵而至,沒幾天的時間,頑頑就吃膩了饅頭和飯菜,開始挑食了,甚至還會在大家的包里翻零食。這一點不僅同寢室的舍友們生氣,連何朵也惱了。為此,何朵對頑頑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教育連帶適度體罰。但這小家伙狗如其名,頑頑兩個字是一點沒叫錯,不僅頑皮而且還頑抗。明明有自己的窩,卻總愛往大家的被窩里鉆。雖說是收養(yǎng)了頑頑,可滿屋子沒有一個人真正有養(yǎng)寵物狗的經(jīng)驗。就說何朵家里的將軍,那也是放養(yǎng)在院子里的土狗。因此頑頑從被帶進家門起,眾人就沒有想到過需要給它洗澡一事。小家伙終究流浪過一段時間,身上難免還會有些跳蚤或細菌,大家斷然無法接受讓它爬上自己的被褥,因此一到半夜,寢室的各個角落總會突然想起攆狗的喝聲。
好幾次何朵睡到半夜,突然隱隱覺得面前有絲若有若無的氣息,甚至鼻頭邊還隱約有細微的毛發(fā)飄動,等她一下子從夢中嚇醒后,睜眼一看,頑頑正頭枕著她的枕頭跟她睡在一起,而且也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自己。何朵是又驚又樂,每次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真是拿這個小家伙沒辦法。
“既然改變不了它,那咱們就試著,試試,給它,洗洗澡?”何朵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不要!我才不干!要洗你去洗!額,秦風去洗!”羅小凡強烈抗議。
一個多小時后,羅小凡和洪濤耷拉著兩頭濕噠噠的頭發(fā),拖著濕淋淋的衣服,把頑頑從洗手間抱了出來。
“哇,頑頑,來,讓我看看,嗯,真香!”何朵笑瞇瞇地夸贊道。
“我上輩子是糟了啥孽啊,唉!”羅小凡抱怨道。
“這家伙是真不配合啊,累死我倆了!今天晚飯我們不做了啊!”洪濤喊道。
“辛苦辛苦,今天晚飯我和我徒弟來!”洪濤笑道。
何朵和眾人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滿屋子飄飛的狗毛處理干凈。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天夜里被關到陽臺的頑頑,都會不服氣地大叫,惹得整屋人心驚膽戰(zhàn),生怕因為擾民招來警察。有時候就連白天何朵在家里接待來訪的同事時,頑頑也會在陽臺不耐煩地叫嚷,引來訪客們的側(cè)目。
“頑頑,你要爭氣??!為了你自己,你要乖呀,如果你再不聽話,再叫,以后這里就不能留你了。”面對羅小凡等同寢室人員越來越頻繁的抗議,何朵只能試圖跟頑頑好好溝通。可這只天性頑皮的小狗,哪里能明白主人們的處境?站在它的角度,不習慣每日被關在屋子里不能外出的日子,不習慣被主人“不公平”對待的境遇,不習慣每天屋子里有那么多陌生人到來,自己卻不能親自“探查”這些人的安全,又有什么錯呢?
總之,頑頑就是頑頑,它依然日復一日用自己的強硬態(tài)度堅守著一只狗的立場。
“頑頑所有的習性只是因為它是一種狗,它看到陌生人叫,那是它看家的本性呀!在它看來,我們這里就已經(jīng)是它的家了,哪一只狗會不護家呢?”
晚上飯后的家庭會議上,何朵努力說服著大家。雖然她管理著這個團隊,但終究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好惡去決定一切事情,相反在大多數(shù)事情上,她更需要做好表率。此情此景下,何朵只能盡量跟大家好好協(xié)商。
“但它就是影響,嚴重影響了大家的生活和工作呀!”羅小凡無奈地說道。
“可它只是在盡一只狗的本分,我們的各種呵斥其實是在動搖它作為一只狗的認知。它需要適應我們,我們也需要適應它,沒有這么快呀!”何朵懇切地說道。
“可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畢竟不是正常的老百姓,朵朵?!绷_小凡堅持道。
“你看,我這條褲子晾了四天都沒干,因為它的毛總是飄到上面,而且它拉撒的時候會蹭到上第七十三章面,我都洗了好幾次了。”洪濤從陽臺拿回來衣服,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羅小凡帥氣地吐出一口煙圈,用他難得有的認真語氣說道:“還有這床,真沒法睡了,別說它總是半夜蹭到人被子上了,昨天它居然還在我們的墊子上撒尿?!?p> “唉,還不是你老打它,它用自己的方式報復你呢!”何朵不想放棄,但是自己也沒底氣,說起話來明顯底氣不足。
“我和我妹的包都被它翻了個底朝天,好不容易偷偷藏點餅干香腸的,都被它咬的亂七八糟。”羅小文也終于沒忍住,抱怨了起來。
何朵陪笑解釋道:“誰不喜歡吃好東西呀?頑頑雖然是一只狗,但它并不覺得和我們有什么不同,它肯定是覺得人能吃的東西,也有它的一份。我們需要時間科學的引導它,還是那句話,只要有時間和耐心,它會成為我們想要成為的樣子?!?p> 見何朵一直不松口,羅小凡急了,沖著秦風嚷嚷道:“秦風,你別磨嘰了,表個態(tài)呀!”
何朵知道秦風會是什么態(tài)度,因此并不打算聽他說什么,而是打斷了羅小凡,幾乎是央求著說道:“當初可還是你把它帶回來的呀!事實上它跟你的感情才是最長久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要趕走它的也是你,你忍心嗎?”
羅小凡想解釋些什么,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壓了下去,笑嘻嘻地說道:“忍心,我肯定忍心?!?p> 向來沉穩(wěn)實在的顧全也發(fā)表了他的看法:“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和教育一只狗,它在這里的風險確實太大了。雖然你可能會生氣和傷心,但我也支持把頑頑送走?!?p> 何朵嘆口氣,明明有千言萬語,卻感覺怎么說都很無力。羅小凡拍拍何朵的肩膀,寬慰道:“長痛不如短痛,我們得快刀斬亂麻?,F(xiàn)在不送走,等以后感情更深了,你更放不下了?!?p> 何朵失望地撅起嘴巴,還想說些什么,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秦風淡淡地說了句:“依我看,還是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