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認識你
在情侶酒店，幾個星期之后，上杉將太郎和結城明日香的再一次對話。
同樣是封閉的空間，沒有旁人的狀況。
“交易……什么交易？”
上杉拿著三明治，嘴里呢喃著。
想問的問題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靠在門上的結城看著上杉將太郎的眉眼，稍長的黑發(fā)，看著他的唇，還有唇邊黃色的蛋黃醬。
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十指，耳朵上掛著的黑色鏡框。
上杉同樣也在看她。
在內(nèi)心困惑的情況下，他沒辦法隱藏自己的目光。
為什么，結城明日香的這張臉有一種奇怪的即視感？
會讓自己的內(nèi)心，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像哀傷一樣的感覺。
腦袋莫名開始發(fā)痛。
在結城的目光下，上杉兩三口把最后的雞蛋三明治塞進嘴里，沒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他擺了擺頭。
“現(xiàn)在可以聽我講話了嗎，上杉同學？”
結城依然靠在原地，手指交叉，無意識放在筆直勻稱的大腿之間。
晚春的氣溫已經(jīng)適合穿夏季制服了，學校里的女士制服就是這樣，及膝的深色百褶裙。
“啊……嗯?！?p> 現(xiàn)在不是詢問其他事情的時候。
“不過，結城同學，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她微微歪頭，玫瑰金色一般的發(fā)梢在她幾乎沒有毛孔的臉頰上婆娑。
細眉微不可查地輕蹙了一下。
“你為什么知道我在這里？”
“雖然離得很遠，但這里彈鋼琴的聲音足夠傳到教學樓那邊了?！?p> 結城明日香從講臺旁邊搬來一把鋼管椅，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捋好裙擺，坐在窗邊的位置，混著青草氣息的風裹著即將消逝的春意徐徐而來。
“他們說是音樂教室里的聲音，有可能是上杉同學。”
這所學校，應該有知道我彈鋼琴的學生吧。
上杉點了點頭，他發(fā)現(xiàn)結城胸口上戴的并不是蝴蝶結，而是領帶。
一般學校女生都會選擇戴蝴蝶結。
“那，結城同學來找我，就是為了你剛才說的……交易嗎？”
她輕輕點頭。
“上杉同學肯定想知道那天，我們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吧?！?p> 結城明日香纖細的十指輕點她紅潤的嘴唇，上杉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醒來時口腔里隱約彌漫的水蜜桃的味道。
“真的有發(fā)生這樣那樣的事嗎？”
他不是很愿意相信。
結城沒有回答。
“交易內(nèi)容就是，上杉同學重新開始參加鋼琴比賽，拿到優(yōu)勝獎之后，我會告訴你，我們在酒店里發(fā)生的事情?！?p> 上杉愣住了。
“這樣的交易并不平等吧，在那些鋼琴比賽上拿到優(yōu)勝獎談何容易？用這個來換取信息，我認為并不值得，而且酒店里的事情，說到底也只是因為自身的好奇心和責任心，實際上，你明白的，我是男生，我不會吃虧?！?p> “還有，”
他抬起頭來，緊緊盯著結城明日香藍寶石般的眼眸。
“我去不去參加比賽，和結城同學有什么聯(lián)系嗎？”
結城看了一眼上杉，眼瞼微垂，看著他身前黑與白的琴鍵。
為什么要露出這樣落寞的表情呢？
難道我和你，真的有什么其他的……
“當然有關系。”
她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因為，上杉你，曾經(jīng)是我們的憧憬啊……”
結城輕聲說著。
“你說什么？”
聲音太小，上杉只看見她的嘴唇在蠕動。
“天才少年、日本最年輕每報音樂比賽優(yōu)勝獎獲得者、有望進軍海外維也納金色大廳的神童，只要是懂古典音樂的人，大概都知道上杉同學吧?！?p> “啊……”
他那個時候還小，也不知道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和看法。
上杉從不了解自己的名聲。
“小學和國中的時候，我啊，是拉小提琴的?！?p> “那個時候，上杉同學所在的補習班，就在我的斜對面。我們時常能了解到你的事跡。”
回想起來，上杉在年幼的時候，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母親有重要的海外鋼琴比賽，自己是在外面的鋼琴輔導班上課的。
但無論如何回憶，他的過去的記憶里也沒有人和現(xiàn)在的結城明日香長得相似。
“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拉小提琴了。”
長得像天使一樣的金發(fā)少女抿嘴輕笑。
“誒？”
“因為我沒有天賦，也沒辦法再繼續(xù)下去了。”
上杉條件反射地看向結城明日香的右手手腕。
潔白，纖細，仿佛一觸即碎。
不過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問題。
他張了張嘴，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再參加鋼琴比賽了。”
上杉很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知道，這樣的話，對一名不得不放棄曾經(jīng)夢想的人而言，很諷刺，也很殘酷。
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他輕易擁有，現(xiàn)在卻輕易放棄。
“借口?！?p> 上杉抬頭。
“都是借口?！?p> 還沒有反應過來，結城明日香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沖到他的臉上，揮起手拍在了上杉的頭上。
不疼，就是有點不知所措。
“哈??？”
“這只是你意圖逃避，為了原諒自己而隨便找的理由?！?p> 莫名其妙。
結城雙手環(huán)胸，雙手無意識婆娑著衣袖上的布料。
她看向窗外。
“上杉同學能打心里確定，自己不喜歡鋼琴嗎？”
“我……”
上杉沉默了下來。
“如果不喜歡，你肯定要厭惡到連琴鍵也不想碰，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滿臉認真地彈奏?！?p> 結城明日香指著琴鍵一字一句地說道。
上杉扶了一下鏡框，別過頭去。
她往后慢慢退去，背不知不覺又重新靠在了門上。
“再迷惘的時候，只要有樂器就能找到答案，不管多困難，也要繼續(xù)下去，這不是我們音樂家應該要做的事情嗎？”
結城打開門。
“重新踏上旅途吧，待你成功之后，我還會告訴上杉同學有關你母親的事情?！?p> 上杉忽地站了起來。
“我認識上杉同學的母親，或許，對于她的消失，也會有一點消息，被蒙在鼓里，渾渾噩噩，還是繼續(xù)前行，做決定吧?！?p> “我想，放棄鋼琴，也不是上杉同學母親想見到的吧?！?p> 再一次，結城即將關上門。
“等一下！結城同學?！?p> 結城有些冰涼的手被上杉浸滿汗液的手包裹住了，上杉拉住了她。
“結城同學，你，認識我嗎？”
金發(fā)少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又抬頭看著上杉掙扎的表情。
慢慢搖頭。
“可是，你上次不是還叫我小將嗎？”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有這種事嗎？”
“我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