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娘,哪里有婆母等新婦的道理。顧氏行事乖張,請安這小事都能如此讓人心堵,以后這府中大小事務媳婦如何放心交到她手上?娘......”鄭氏說道。
老夫人眉頭微微皺起,“行了,說得這些年府中的事務你曾用心過一般?!?p> 鄭氏臉上帶著恭敬的笑,聞言面皮一僵,不說話了。
“十娘見過老祖宗,見過婆母?!?p> “不敢,兩個時辰罷了,倒也等得不是很久?!编嵤详庩柟謿獾?,瞧了眼身后,不由得叫喚起來:“哎喲,這不是老祖宗屋里的丫頭么,怎么被捆成粽子了!”
進門之前顧十娘便讓小廝將堵嘴巴的東西給這丫鬟解了,許是一路上受到震懾,一進來竟也不敢亂言,這會兒鄭氏一說話便覺得自己是天大的委屈,忙扭著被捆成一團的身子叫屈道:“老祖宗,夫人,奴婢奉老祖宗的吩咐前去傳話,誰知道未曾見到少夫人也便罷了,她房中的玉庭也對奴婢不理不睬,奴婢怕老祖宗和夫人久等,心中不免急切,便多詢問幾句,誰知道少夫人竟將奴婢扭押過來,奴婢不覺得委屈,主子要打要罵都是妥當?shù)?,只是少夫人實在是不將老祖宗和夫人放在眼里?!?p> 說罷便癱軟在地上掩著帕子低泣起來。
任由那丫鬟怎么說,顧十娘都站直身子,未曾回一句話,也就未曾替自己辯駁。
待那丫鬟說完,她便施施然朝兩個長輩行了蹲禮,不緊不慢道:“十娘讓老祖宗和婆母久等,然而昨日孫媳便打算前往程家新交的鋪子查看,一應行程都已報給管家,想必管家失職,未曾告知婆母,否則婆母也不必等上許久。
至于為何扭打這丫鬟前來,一則我屋中皆知我出門,早在她前來傳話之時便已告知,這丫鬟聞知消息卻賴著不走,知情不報。二則,方才入門之時婆母說長輩已等我兩個時辰,可這丫頭卻是在一個時辰之前才前往我屋中傳話,想必路上被什么野趣絆住了,孫媳想她年紀小好奇心強些也能理解,孫媳自然心胸寬闊,善于寬諒他人。只不過今日一個時辰明日一個時辰,今日路上一個野趣,明日心里一個不當心,平白誤了主家的大事就不好了。
此這兩則,這丫鬟便誤了愚主的大罪,孫媳知曉老祖宗和婆母修佛心善,下不了狠心教訓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但家不可一日無規(guī)矩,國不可一日無法,就替婆母將人捆了過來請罪。”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鄭氏被她一番話說得暈頭轉向,脫口而出。
顧十娘盈盈一笑,“倒是不用?!?p> “倒是不用?!”鄭氏驚愕道:“娘,你看她說的是什么話啊!”
老祖宗不說話,眼睛掃了一眼地上早已不哭不鬧的玉露。
顧十娘朝屋外候著的小廝遞了個眼神,兩個小廝上前替雨露解了繩子。
顧十娘矮了矮身子,請罪道:“是孫媳魯莽,沖撞了老祖宗。”
老人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道:“去把管家叫過來,在程家干了十幾年,臨了卻老糊涂,傳個話都能出錯了!”
玉露聞言,不敢再說一句話,低著頭走了出去。
管家很快便被帶了過來,肯定了顧十娘出門前曾有留話,也承認是自己年老記憶力不行,忘記將此事轉告鄭氏。
最后便是玉露因愚弄主人家被打了二十大板叫人牙子賣了出去,管家因辦事不利罰了一個月工錢。事情就此揭過。
“少夫人?!?p> “嗯?”
玉庭扶著顧十娘走在回院的小路上,路旁青草茵茵,因今早才過雨,所以一不小心就會踩得一腳泥濘。
玉庭覺得她跟著的這個主子當真是厲害,三言兩語便從局里脫了身,尋常新婦別說是兩個時辰,就是一刻鐘,敢怠慢了婆家長輩別說是在這高門大院中就是她那鄉(xiāng)下老家那都是得跪祠堂的。
“那惡仆實在無法無天,莫說是咱們,就是同在老夫人院里的,也早已受不了她的欺壓。少夫人今日嚴懲惡仆,可真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奴婢方才瞧那些姐姐妹妹們,看著少夫人的眼睛都跟那天上的星一樣,放著光?!?p> “不過是一樁小事。”
顧十娘笑了笑,后宅瑣事繁多,鎮(zhèn)北侯這樣的百年高門大戶猶是,鎮(zhèn)北侯府又有嚴禁婦人修習術法的嚴苛規(guī)定,導致一個以靈力為主導的國家卻出了這樣一個閉門鎖戶一步倒退回人力時代的封建大族。
女子毫無自己的眼界,睜眼便是夫君庇護之下的一畝三分地,日常天久自是無聊,除了爭寵和費盡心思使些手段去搶奪一點小小的利益之外,也別無其它人生樂趣。
她沒有時間陪她們玩這些無足掛齒的游戲,當麻煩找上門的時候,自是以最快最簡約的方案去解決便可。
玉庭又覺得自己的心靈被顧十娘的一番話洗禮了一遍,雖然只留清白但未免聽不懂,只覺得對顧十娘的崇拜又如深山綠水深了許多。
“少夫人既然不喜這雜事,何不如讓侯爺替您直接擋了去?!?p> 顧十娘看著小丫鬟天真的模樣,心下好笑,指尖點了點她光潔的鼻頭,搖了搖頭,道:“那畢竟是他的親祖母和親娘,既是一家人,便要相互尊重理解,若我天天和他母親對著干,搞得雞犬不寧,他心中必然也會覺得煩倦。到時候恐怕會想:‘我娶媳婦是要好好過日子的,怎的這日子卻越過越不痛快呢?’”
“侯爺把您放在了心尖上,夫人為難您定是會為您做主的?!庇裢ゼ敝f了幾句,道:“侯爺把您放在了心尖上,定不會有那般想法!”
顧十娘沒想到這丫鬟還是程思同鐵粉,竟急著為程思同辯駁,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暗道年輕真好,腦海中的愛與不愛都是如此簡單。
反應過來自己沖撞了主子,玉庭聲音便又弱了下來,小心瞧著顧十娘的臉色,察覺她并無怪罪之意,才又恢復了些膽量,道:“那玉露并非一開始便那么目中無人,只因她有幾分姿色,老祖宗當初屬意她做侯爺通房,若是真跟了侯爺這身份必然就與奴才們不同了,雖說后來侯爺出征這事壓了下來,但那玉露也就將自己當成了半個主子,背地里耀武揚威,作威作福起來?!?p> “噢,還有此事?!?p> 顧十娘心不在焉地聽著,貴家子弟娶妻之前有通房教導人事再正常不過,就連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光是妾室便已娶了不下十個,更遑論通房了。
她此時心下想的是另一件事,鹽商會近在眼前,光憑她手里那些顧家私產(chǎn),要在富商云集的遠翠樓勝出恐怕有些困難。
她得多多想些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