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lán)胖子遇到車禍

　　黑暗中亮起一雙“眼睛”。

　　是軌道電車經(jīng)過城市中心，肖真聽見嘈雜聲響在高樓間回蕩，就像高聳的建筑在竊竊私語。

　　商量著該如何殺死眼前的人類。

　　時間其實(shí)不算晚，但隨著最后一班軌道列車的離去，街道上的行人已經(jīng)所剩無幾。

　　肖真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

　　抬起頭看了一眼路牌——柏尼爾曼舊城區(qū)，舊十字街道。

　　跟紙條上描述一致。

　　他已經(jīng)看了很多遍，但就像出門時總要回頭再看一眼門鎖，他還是忍不住再次掏出端詳著有些暈開的字跡：

　　“女孩會在八點(diǎn)零三分出現(xiàn)，在舊十字街道的路口遭受一場意外，請你一定要去救她?！?p>　　事情似乎變得復(fù)雜起來。

　　他兜里的紙條上，記載著一個女孩發(fā)生意外的地點(diǎn)——就在眼前。

　　柏尼爾曼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生了五起意外，死亡了五個女孩。

　　肖真有理由懷疑，他手中的紙條記載的就是第六起意外的事故現(xiàn)場。也就是說——8點(diǎn)零4分的時刻，一場意外可能在他面前揭開帷幕。

　　在剛剛的某一刻，其實(shí)他想將紙條交給那位便衣警察。

　　但這件事有些過于荒誕，他只能懷疑，而不能確認(rèn)紙條上記載的內(nèi)容是真的。也無法向警方說明紙條的來歷。

　　所以，

　　肖真的確在等待一個“可能出現(xiàn)的女孩”，為了證明這張紙條上的內(nèi)容的真假，他已經(jīng)在這里等待了兩個小時。

　　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天幕。

　　圣潔的月光，投在肖真的瞳孔中，讓他渾身冰涼，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深秋的溫度微涼，他似乎從月光中看到一絲狡黠意味。

　　恍惚間，時間流逝.......

　　僅剩不多的溫度中，臭貓巷中陸續(xù)走出年輕女孩，她們裹緊外套，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

　　霓虹燈牌閃耀下，她們披著藍(lán)紫色的光，不管長得什么樣，看起來都很美，都像穿著妖嬈的絲襪，讓人蠢蠢欲動。

　　肖真沒空欣賞，也沒欣賞的心思。

　　時間已經(jīng)快接近夜晚八點(diǎn)。

　　如果紙條上記載的意外真的會發(fā)生，那么，那位女孩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自己不遠(yuǎn)了。

　　他心中不由有些緊張，視線隱秘的撇向前方。

　　然后犯了難。

　　這里有很多女孩，這里是柏尼爾曼最出名的臭貓巷，最不缺的就是沒有主人的野貓，沒主人的女孩。

　　他該怎么確認(rèn)今晚登場的“受害者”是哪位？

　　總不能上去依次詢問——“你是今晚的受害者嗎？”

　　他想，收獲的回答一定是嬌嗔的回答——“死鬼，那就看你的本事了?！?p>　　至于紙條上對于女孩的描述，寫的很簡單——你見到她后就明白了。

　　“我真的會明白嗎？”肖真低著頭，向自己保證，“不管怎樣，我都只會做一個旁觀者，絕對不會牽扯亂七八糟的事件中去?！?p>　　他對自己有著清晰的定位，在上個世界是十億汪洋群眾中的一員，到了這個世界也只會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穿越者。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吃喝享樂可以，征服世界就算了，反正自己沒有退婚的未婚妻，也沒有吃飽撐著跳出來等待打臉的配角。

　　駁雜的想法散去時，肖真抬起了頭，瞳孔不由放大。

　　那是位漂亮女孩，并且相當(dāng)?shù)奶貏e。

　　她身段姣好，引人注目的黑紗裙下時而露出半截金屬義肢，上面雕刻著繁復(fù)圖案，有著別樣的美感。

　　最重要的是——女孩的假肢上畫著一個“藍(lán)胖子”。

　　這個世界可沒有什么會掏兜的藍(lán)胖子。

　　除非.......

　　這個女孩也是位穿越者，或者.......自己的幻視還未徹底的消失。

　　他更加傾向于后者。

　　“你是幻覺嗎？難道是我太想念那個世界了？”

　　他屏住呼吸，視線始終落在腕表之上。

　　滴滴答答，每一秒都讓他想推著秒針更快些，好見證紙條上的內(nèi)容。

　　他又想時間再慢些。

　　好讓自己有時間離開，回家，用被子蒙著腦袋睡到明天或者后天。

　　未知的事讓他恐懼。

　　說實(shí)在的穿越到一個精神病身上已經(jīng)夠難受的了，現(xiàn)在似乎又卷入了奇怪的意外案件中。

　　他有些后悔沒有留下剛剛的警察。

　　這件事，本來就該交給他處理才對。

　　等待的時間里，八點(diǎn)零四分悄然而至。

　　老式建筑透過各色的玻璃投下藍(lán)紫色光暈。迷離又充斥著疏離感的城市里，就像是隱藏著未知而恐怖的怪物。

　　“蘋果甜又甜，柏尼爾曼本地蘋果~”

　　“香香的菌菇湯~”

　　世界依舊平靜，沒有變化。

　　街道邊小攤販依舊叫嚷著，用炙熱的視線打量來往的路人。

　　肖真內(nèi)心強(qiáng)壯的精神瞬間松垮，像長滿老年斑的皮膚。

　　呼~

　　什么都沒發(fā)生，紙條上記載的是假的。

　　他也不會再卷入奇怪的事件當(dāng)中。

　　終于可以回家洗個熱水澡睡覺了，路過牛雜店的時候還能打包份雙倍牛肉的拉面。

　　肖真長舒一口氣，從兜中掏出紙條揉成一團(tuán)，隨手向著不遠(yuǎn)處的垃圾桶瞄準(zhǔn)，發(fā)射。

　　擰巴成團(tuán)的紙條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擊打在垃圾桶邊緣。

　　發(fā)出細(xì)小的“啪嗒”聲。

　　與此同時他皺起眉頭，在那之下似乎還掩蓋著什么聲音，窸窸窣窣，漸漸變的越發(fā)的清晰。

　　直到那模糊的動靜變成渾厚的馬匹嘶吼，水果攤子被掀翻的碰撞，人群混亂驚恐的叫嚷!

　　“快跑??！馬車失控了！”

　　肖真楞在原地，感覺到微微酥麻的觸感從頭皮一直傳遞到指尖，似乎已經(jīng)預(yù)料到接下來的場景。

　　馬匹嘶吼的聲音越來越響。

　　身邊滿是擁擠逃跑的居民，他們驚恐，面容扭曲，有的甚至于沒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僅隨大流奔跑。

　　意外真的發(fā)生了？

　　但這下難題又交回肖真身上，如果紙條上記載的內(nèi)容真的會發(fā)生，那么這個女孩也一定會死。

　　他并不想找麻煩，但也不是沒有道德水準(zhǔn)。

　　只是在這個世界不太尋常，紙條的來歷也相當(dāng)詭異。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還有著更大，不能透露的秘密。

　　但看著女孩被車撞死？

　　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媽的。”肖真最后暗罵一句，迎著擁擠逃離的人群向前。

　　一點(diǎn)一點(diǎn)，時間仿佛停滯下來。

　　女孩已經(jīng)離得很近，幾乎能夠聞到幽幽的香味，看到她長長睫毛緊緊閉著，像是秋日的林蔭忽明忽暗。

　　而她沒有逃跑的原因是，裙擺卡在了道路邊緣的護(hù)欄上。

　　馬車襲來的最后一刻，

　　肖真抓住她藕白色的胳膊猛的一拽，撕，裙子沿著膝蓋的位置被扯開了，裸露出精巧的金屬義肢。

　　女孩的身體輕飄飄的，連帶著自己的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同時，失控的馬匹攜帶著巨大的動能沖進(jìn)人行道，撞擊在兩人身前西點(diǎn)店的外墻上。

　　一股暗紅色的鮮血慢慢流淌，混雜在斷裂的車體，破碎的毛玻璃，路人撕扯著聲帶，行行色色的聲音在街道上傳播開。

　　馬匹發(fā)出臨死前的的哀鳴，胸腔可能碎了，劇烈的喘息著，聲音就像是一臺巨大的鼓風(fēng)機(jī)。

　　呼嚕呼嚕~

　　轟鳴聲中，

　　“沒事吧？”肖真拍拍受到驚嚇的女孩，“有受傷嗎？”

　　“好多血，好多血。”

　　那女孩怔住，舉著手指到眼前，指尖沾滿了鮮血向下淌。

　　這血量，的確是多了些。

　　只不過不是兩人的，而來自前方。

　　肖真抬起頭，看向不停滲出血的馬車，就像撞翻了消防栓一樣，鮮血不停的涌出來。

　　這是一輛制式四輪馬車，通體噴涂著黑色的車漆，金屬前輪要比后輪要來的小一些。

　　這個世界隨處都能見到這樣的客運(yùn)馬車。

　　不管怎么樣。

　　他已經(jīng)按照紙條上的時間地點(diǎn)救下了女孩。無論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都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的準(zhǔn)備。

　　但隨即，他又皺起眉頭。

　　更多的血液從馬車中流了出來，沿著街面四散淌開，足足流出數(shù)十米。

　　車上應(yīng)該還有人，但這個出血量，難道是車上有只被塞進(jìn)榨汁機(jī)的大象？

　　猶豫片刻，他走上前，費(fèi)勁扯開略微些有變形的車門。

　　車窗的玻璃上似乎貼著黑色防曬的窗紙，漆黑一片看不清內(nèi)部的情況。

　　但濃烈的血腥味已經(jīng)塞滿他的鼻腔，肖真想起剛剛買卷煙受贈的火柴，小心的從兜里摸出，點(diǎn)燃。

　　微弱，跳躍的火光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猩紅”，就像有人用血液拖過地一樣均勻，大量的潑灑在車廂內(nèi)。

　　怎么會這樣？

　　抬起手，微弱的火光向前延伸。

　　隱約能看見車廂內(nèi)有個人影，應(yīng)該是撞擊時從駕駛座，由于慣性被甩進(jìn)車廂的車夫。

　　“你還好嗎？”

　　當(dāng)然不會好。

　　等到他的眼睛適應(yīng)了微弱的光線，不由得......渾身一哆嗦，后退一步。

　　那車夫毫無疑問已經(jīng)死了，他的的整個脖頸扭曲成180度，黑色車夫帽沿背對肖真。

　　盡管如此，

　　他還是小心的上前觸碰他的肩膀，但觸電般猛的縮回手。

　　沒有溫度。

　　“怎么會沒有溫度？”他怔住了。

　　剛剛死亡的生物，怎么會沒有體溫？

　　除非，這個車夫早就死了？

　　那又是誰在駕駛馬車？

　　不妙，他迅速做出判斷。

　　就在他縮回腦袋，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又愣住了.......

　　他看見......

　　車夫?qū)㈩^僵硬的轉(zhuǎn)了過來，貼著后背?；鸸庀侣冻鰳O度詭異的笑容，并且保持著笑容。

　　靜默咧開嘴，保持著笑容。

　　“他”似乎想要說點(diǎn)什么，血沫從血管中，噗噗流了出來，越流越多.......

　　肖真后背瞬間滲出冷汗，頭皮的酥麻感延伸到指尖。

　　僵硬的轉(zhuǎn)過頭，看向身后。

　　噠。

　　車門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