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走后,儀三妹并沒有依他所說去休息,而是再次點亮燭火,坐在書桌前。
對于蘇揚而言,教這些自小在臧爻宗統(tǒng)治各地長大的孩子學習,也許只是出于自己一點對于故鄉(xiāng)的思念,但是儀三妹絕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可以掌握的知識。因為她知道,自己能夠活下來的機會有限的可憐。
她努力像蘇揚教的那樣握住毛筆,小心把今天練字的廢稿重新拿出來,在背面“畫”下曾經見過的一些文字。特別是丘行倫刀上的兩個字。等到把這些字都記下來后,儀三妹收好廢稿和毛筆墨水,大著膽子讓機關傀儡拿來一支竹筷,翻開書開始對著書上的字用竹筷對照著勾畫起來。
雖然她還不知道這些字的含義,但是她想先看熟這些字的形狀。
燭火搖曳,橙黃的暈色在窗紙上勾畫出一個小小的身影。月滿滿墜落,和升起的朝陽擦肩而過,東邊一線暗紅云霧翻騰,從黑暗中生出一角金光。
寅時到了,沒等機關傀儡敲門,儀三妹先推開門走到院子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蘇揚揣著袖子含笑看她。“昨夜睡得如何?需不需要再加床被褥?”
一夜沒沾床的儀三妹有點心虛點點頭說:“謝師兄。不用加了,床很舒服?!?p> 蘇揚輕嘆一口氣,想到后面她要經歷的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彎腰摸摸儀三妹的頭,牽著她往院子外走。“早餐要等之后才能吃。”儀三妹聽了乖乖點頭。
昨天沒有細看,現在正好仔細看看丹心閣。
曲折回環(huán)的走廊傍著種滿荷花的水潭,假山連著高大的松柏,在石板路上落下一片陰影。出了半月門,高高的閣樓之間連接著廊橋,一派古色古香,渾然看不出是修道煉藥的地方,倒像是凡世某個家族宅院。
出了院落,一道長長的階梯引著兩人向上。朝左看有幾座和儀三妹住的相似風格的閣樓堆在一起,一個人正端著一個巨大的瓷盤出來,看見兩人有些驚訝的行禮。
蘇揚先帶著儀三妹還禮后,才道:“那里是若愚峰里真正稱作丹心閣的地方,有十人加上數百機關傀儡在此煉藥,練得都是些尋常丹藥。若是有要特殊丹藥的,師傅沒空時我們也會打個下手?!?p> 儀三妹有些疑惑:“我聽聞煉制丹藥的丹師都是些萬里挑一的人物,我什么也不會,師傅還沒教我什么,怎么能夠幫忙打下手呢?”
“師傅不會教我們煉藥,他向來是讓人自學的。你要是想學,師傅放開了書籍丹方隨便人學習,你可以自行看看。那些人其實也不會煉丹,煉丹都由丹爐和機關傀儡做。他們只不過是負責記錄機關傀儡的損耗,以及幫忙控制護山大陣和外人交流?!?p> 儀三妹聽得目瞪口呆?!暗t和機關傀儡都會煉藥?”
顧及著儀三妹的腳力,蘇揚放慢速度拾級而上,一邊為儀三妹解惑:“最初我也一般驚訝……臧爻、宗門陣法幾乎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一萬年前萬魂宗的法門,又多有人物步步發(fā)展完善,如今研究出了一種煉制在器物上的陣法,可以使其宛如活人般專注做一件事?!?p> 他聲音稍稍停頓,“這等技術完全超越了原來由人煉制丹藥的弊端,真不知道是源于什么樣的原理?!?p> 聊著天很快就到了地方。眼前是一座古樸的巨型宮殿,宮殿前是一方看似不大的六角廣場。等到儀三妹跟著蘇揚走進廣場中,忽然覺得天無限地向上飛起,地無限的向遠處拉長,只覺得宮殿忽遠忽近不再像之前看的那么真切,只有宮殿匾額上三個大大的字烙印在儀三妹腦海中,難以磨滅。
“這是照間宮。這座宮殿就是一件極品法器,所有意圖靠近照間宮的人都必被卷入陣法中。以后你須記得進入照間宮的步法口訣,陣法每次解法都不同……”話語之間蘇揚的身形猶如游龍飄忽,儀三妹看在眼里緊緊跟隨,只覺得天旋地轉中忽然有一把凌天巨斧狠狠劈在眼前,地脈立即龜裂!
“別動搖!你要記得眼前一切都是虛妄,天和地都非真正的天地,天地之間發(fā)生的一切猶如朝云晚霞,都是虛妄!”
儀三妹手腳發(fā)軟,發(fā)狠咬破唇角,腿不敢有一絲落后一步一步學著蘇揚走陣,終于走出陣法,天地回歸原樣。她膝蓋一軟差點跪到地上,被蘇揚一把兜住。
“沒事吧?”看著蘇揚關心的眼神,儀三妹搖搖頭,掙脫開蘇揚的臂膀,自己在地上站穩(wěn),重重呼出一口濁氣。
“師傅若沒有閉關,大部分時候我們都呆在照間宮中,其實出入機會并不多。你在照間宮外頭的房間,也就是偶爾住下。”
“照間宮這件法器,也是宗門自己煉出的么?”
蘇揚搖搖頭。“這件法器乃是上古寶物,除了出入的天地間大陣外,還有十五種陣法,如今技藝已經斷絕了。據我所知,宗門里煉器長老悲煉真君才將其復原了十之五六?!?p> 這樣強大的法門一個又一個出現,儀三妹對于悲煉真君生出了一份莫名的敬畏之心,對宗門的強大理解更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