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兩尾魚的獨白
余曉波把地上的兩尾魚小心翼翼的盛到碗里，轉(zhuǎn)身就進了衛(wèi)生間的門，沖突發(fā)生后的第一時間，他并沒有像他的好兄弟一樣奪門而出，而是像一個保姆一樣，留下來處理起夏天留下的爛攤子。
他需要第一時間處理掉地板上的玻璃碎片，還得把地面上的水漬清理干凈。
客廳桌子上的火鍋還冒著熱氣，食材也沒有被消滅干凈，桌子上的大瓶雪碧至少還保留了三分之一。很可惜，原本其樂融融的一場聚會被一通視頻通話抹殺了。
那天是夏天開單的日子，原本他心情不錯，特意準備了滿滿一桌食物犒勞同宿的兩人，罕見的大方了一回。三人慶祝的空檔，夏天的母親打來了視頻通話，詢問起關(guān)于女兒的日常，余曉波與夏天識趣的按照慣例閉上了各自的嘴巴，安靜的聽著對方對自己女兒的嘮叨。
原本兩人聊得不錯，直到夏天立在杯子邊的手機滑落下來，被夏天的母親看到另一張夏天的臉，局面才失去了控制。因為當時的夏天穿著睡衣，而她對母親的說法是和室友在外面合租了房子，她也跟她說過和那個男生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或許是因為女兒的謊言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因為她心底里看不上那個那個所謂的窮小子?？傊翘焖苌鷼?，表現(xiàn)的尤其憤怒。
“窮地方出來的小子。”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出門也不照照鏡子?！?p> “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配嗎。”
“.......”
夏天聽著母親對自己男友的羞辱，也罕見的也發(fā)了脾氣，隨后就掛斷了與母親的通話，轉(zhuǎn)而以自己的方式安慰著身旁的男友，她知道母親的言論傷害到他了，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對當時的男友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夏天與對方對視一眼后，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眼神早已沒了剛開始的從容，簡單的夾了幾筷子食物送到嘴里以后，終究還是沒能壓制住自己的脾氣，隨手便把筷子砸到了地上，說了一句操，便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走去。起身的瞬間身體由于慣性碰倒了腳下的凳子，而凳子跌倒的瞬間又正好砸到了地上的魚缸，然后就發(fā)生了上面的的故事。
夏天原本想追出去，但看到地面上的狼狽，還是停下了腳步?？吹接鄷圆ㄊ帐澳杏蚜粝碌臍埦郑阕氐搅嗽镜奈蛔由希]有像別的小女孩一樣哭哭啼啼，反而表現(xiàn)的異常平靜，只是那么安靜的坐著，沒有半點動作。
余曉波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后，原本打算去樓下看一眼身受內(nèi)傷的兄弟，但看到同樣狀態(tài)不算很好的夏天，兩者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后者。
“還好吧?！?p> “不太好。”夏天流下了委屈的淚水，好像剛才只是在故作堅強，她也只是個弱女子罷了。
“哭也不解決問題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總得要解決吧，你們?yōu)檫@件事吵過不止一次了?！?p> “...其實，我們之間不止存在這一個問題。”
“矛盾點很多?！?p> “對，同居以后有很多矛盾都出現(xiàn)了，以前也沒這種感覺?！?p> “兩個人在一起免不了有需要磨合的地方。”
“他最近壓力很大吧？”
“哪個在大城市生活的年輕人沒點壓力，都是正常的?！?p> “...好吧，那假如你和類似我這樣的女生在一起，你也會感覺到壓力大嗎？”
“可能會有一點吧，畢竟你那么優(yōu)秀，身邊又不缺那些同樣優(yōu)秀的男生，是個普通男人都會自卑的，他又是那么的普通?！?p> “他要是再努力一點就好了，就不會那么普通了?！?p> “你知道，可能大部分人奮斗到最后能做到的也只是普通的活著?！?p> “所以你也覺得我對他的那些要求很過分嗎？”
“還好吧，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他慢慢會適應(yīng)的?！?p> “我好像把他逼的太緊了，如果沒有我這個女朋友他可能會輕松很多。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他像以前那么笑過了，其實，有那么一段時間，我有想過和他分開一段時間，讓他過他想過的生活，或許按照他的生活方式生活他會更輕松一點?！?p> “然后呢？”
“我害怕那樣我們就走不到最后了。”
“所以會覺得可惜。”
“然后他可能會找到一個別的女朋友，我也會找一個別的男朋友?！?p> “那就真的走不到最后了?！?p> “追求我的男生還挺多的?！?p> “可惜你有男朋友。”
“對呀，太可惜了。”
“不過，也不是不可以?！?p> “嗯...你的思想很危險?！?p> “哈哈....我去樓下帶他回來?！?p> “好啊?！?p> 夏天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遇到生活上的一些挫折時，總會到樓下的沙縣點一份炒飯，再來一瓶啤酒，然后坐在店里最角落的那張桌子，幾乎每次都是如此。所以要想找到他，一點也不難，余曉波很多次都在懷疑他坐那里是不是害怕另一個人找不到自己的刻意為之。他們之間談不上默契，但心有靈犀。
“怎么樣，還好吧?！庇鄷圆ò凑諔T例也點了一杯啤酒，順道坐到夏天對面的位置扒拉起對方碗里的炒飯。
“她怎么樣？”
“在等你回去?！?p> “......”
“其實她媽說的沒錯，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記得從上大學(xué)的時候開始，她好像每天都很忙，有上不完的課，做不完的研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聽一節(jié)某個名師的專題講座，我就不一樣了，有大把的時間去她們學(xué)校的某個地方，等她忙完再順道壓會兒馬路，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聽她講今天又學(xué)了些什么，明天哪個教授又要來她們學(xué)校授課什么的。差距以前還不明顯，那個時候就慢慢拉開了，后來我越來越覺得配不上她。那會每到周末的時候，我就去做兼職，只能做那些最基本的，又廉價的工作，要么耗體力要么耗時間。她也做兼職，給小孩子補課，家長也認可她浙大大學(xué)生的身份。每天幾個小時，輕輕松松幾百塊。她大學(xué)四年基本沒有花過家里的錢，確實很優(yōu)秀。那會兒我的微信群都是什么，，兼職群，租房群，狐盆狗友群。她的群聊是浙大學(xué)生群，課題研究群等等。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那個所謂的愛情，我們原本是不同的生活軌跡，根本就不會有交集?，F(xiàn)在除了很早以前的一些共同朋友能讓我們之間有些共同話題，我們越來越像平行世界的兩個人了?！?p> “后來，畢業(yè)了，我每天為活著活著，她為生活活著，我能感覺到她的世界是精彩的，是不停往前走的，她有追求，有未來，畢業(yè)后隨隨便便能找到年薪三十幾萬的工作，就像她媽說的，我配不上她。她跟我說過你要充實自己，變得值錢，才能有錢，她說的對，我也聽她的，我一個起早貪黑跑業(yè)務(wù)的小白領(lǐng)，每天回到家得看時間簡史，她還讓我讀管理學(xué)，心理學(xué)，社會學(xué)，還有史學(xué)，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挺搞笑的，也問過自己那些東西他媽的真的對我有用嗎，生存都是問題，每天搞這些精神建設(shè)。
她說的東西我懂，可我不想懂，我說的東西她不一定懂，她沒經(jīng)歷過，還保持學(xué)生時代我們的那種理想主義，她也不想懂，她畢業(yè)以后這個社會會對她包容很多，她的世界相對也沒那么殘酷。有時候我真的挺想哪一天她跟我說一句要不我們分手吧，還簡單點。”
“所以，是她的問題嗎？”
“好像是我的問題。”
“那你就繼續(xù)努力唄?！?p> “我現(xiàn)在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就是努力?！?p> “上去吧，她等很久了?！?p> 余曉波與夏天再回到閣樓的時候，夏天已經(jīng)把桌子收拾干凈了，正在廚房清洗著鍋碗瓢盆，見到兩人的回歸，她故作輕松的回了一句：“回來了，怎么這么久?！?p> “外面空氣不錯，多喂了會蚊子?！?p> “話說，我桌子上的煙呢？”
“不是說過了，不能在客廳吸煙嗎，給你放家里床頭柜上了。”
“話說，你沒有悄摸的瞇了一根吧?！?p> “貧?！?p> 夏天默不作聲，收拾起客廳的桌椅板凳，然后把象征友誼的那兩尾魚擺放到桌子上。
“明天再買個魚缸吧，換個厚實點的?！?p> “玻璃的也不抗造，下次買鐵的。”
“滾回你的二房去?！?p> 余曉波回到二房，看著床頭柜上的煙還有被拉開到一半的抽屜，他好像察覺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