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4 將軍白發(fā)征夫淚
李近仁醉了,上了車之后就睡了過去。等到醒來之后,車子已經(jīng)停在一個驛站前面,這是他們今晚投宿的地方。
吃飯的時候,幼薇問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李近仁道:“感慨太多,忍不住就喝多了?!?p> 幼薇問他到底是什么事,他又不肯說。但是當兩人獨處時,李近仁把莫鮮夜的故事說了出來,幼薇也跟著嘆了兩聲,緊接著吟誦了一首詩。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p> 這是范仲淹寫的一首邊塞詩。詞人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描摹出一幅寥廓荒僻、蕭瑟悲涼的邊塞鳥瞰圖;下片則抒發(fā)邊關將士壯志難酬和思鄉(xiāng)憂國的情懷?!叭瞬幻拢瑢④姲装l(fā)征夫淚?!焙苜N切地表現(xiàn)了將士的悲苦。
李近仁撫著幼薇的頭發(fā)沒有作聲。
過了好久,他才緩緩吟道:“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
幼薇道:“沒有長期待在軍營,你不知道其中的艱難。你現(xiàn)在看到的,體會到的,都是交戰(zhàn)前的興奮,澎湃,作戰(zhàn)時的激昂,高亢,卻不知失敗時的殘酷與血腥。當你看到出生入死的兄弟只剩下殘胳膊剩腿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剜心之痛。莫大帥回不去,不僅僅是因為他不能回去,更因為他怕他一回去,這些兄弟跟上一個不負責任的大帥,活蹦亂跳的生命只剩下一堆殘骨。所以他甘愿忍受妻子給他制造的恥辱?!?p> 李近仁撫著幼薇的頭發(fā)道:“你放心,我不會去軍營。軍營的生活我體驗過就行了,難道還要像莫鮮夜一樣把自己一輩子搭上去?”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費我說了這么多。”
這一次的軍營之行讓李近仁看清了很多東西。雖然,他依然會為軍營里熱血沸騰的戰(zhàn)爭心動不已,但他知道,那不是軍營的全部。軍營里更多的是日復一日的枯燥。
夜晚,抱著幼薇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從驛站出來,李近仁神清氣爽地攜幼薇登上馬車。幼薇此后沒再跟李近仁置氣,兩人相處十分融洽。
不禁又想起從軍營里打仗回去的那天,李近仁敲開幼薇的門。幼薇開門初見他時,眼睛亮了一下,笑容剛爬上臉,立馬就變成了怒容,道:“你還好意思回來?!”
李近仁早在進小店時就知道原因,綠翹告訴他,幼薇那天回來后,因為嘴上有傷,關在房里兩天不敢出門。連吃飯都是綠翹送進門的。突然看到罪魁禍首就在面前,幼薇如何不怒?
李近仁把門推開一點,閃身進去,拉住幼薇的手咳道:“別這樣,綠翹和阿陌看著呢?!?p> 幼薇臉色倒是緩和下來,但就是不愿意跟他說話,于是一直僵持著,到準備出發(fā)回太原時還不大愿意搭理他。
沒想到,一次醉酒讓幼薇愿意搭理他,莫鮮夜的故事又讓他們懂得彼此珍惜??偟膩碚f,這一次收獲頗豐啊。
李近仁不覺伸出手來,手腕上隱隱還見出一排牙齒印,這是僵持之中,幼薇有次發(fā)狠咬的。這丫頭,下嘴可一點兒也不輕。
幼薇這時也看向李近仁的手腕,自悔當日下口太重,歉意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我、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生氣時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你原諒我?!?p> 李近仁心情大好,摸著她的頭笑問道:“你第一次談戀愛?之前那個不算?”
“那個?你說黃巢,不算吧,我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幼薇想了想道。
“是嗎?”李近仁把幼薇抱在自己膝上,吻了吻她的額,寵溺道,“你說沒有就沒有吧,反正不管怎樣,我都喜歡你,喜歡進了血里肉里?!?p> 幼薇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什么叫做你說沒有就沒有,本來就沒有,兩個人最多拉過小手,嘴都沒親過。
正待相問,阿陌在車前喊道:“郎君,前面有個飯莊,我們在這里吃飯吧。”
李近仁撩開車簾,幼薇連忙從他身上下來,一本正經(jīng)地坐到他旁邊,李近仁笑了一聲,道:“好,就在這里停吧?!?p> 馬車停下來,阿陌跳下車,綠翹也跟著跳下車,都回頭等車里的主人。
李近仁伸手想拉幼薇的手,被她躲開了,“你先下去,我馬上下來?!?p> 李近仁笑了一下,掀開車簾當先跳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一個臉上蒙著紗巾的女子從馬車里出來,美目含笑,掃過車邊的三個人。李近仁伸手拉她下來,這次她沒有拒絕,抓著李近仁的手往下一跳,下了車。
飯莊不是很大,馬車就停在側旁。李近仁帶著幼薇當先走了進去。
“哎呦,客官,快里面請?!钡曛饕灰娪腥藖?,非常熱情地迎了上來,引著大家在一張圓桌前坐下,問道,“客官想吃點什么?”
一般來說,這種小飯莊,也沒啥招牌菜,連個菜牌都沒有,只能聽店員介紹。
李近仁問道:“你們這里有什么好吃的?”
“一般的家常米面都有。”
幼薇直接說道:“我想吃大米飯,再炒幾個家常菜就好了?!?p> 李近仁和阿陌也是常住揚州的人,吃慣了米飯,到太原后天天饃饃等早就吃得膩了,尤其是在軍營這幾天,大帥都是吃饃饃加小菜,他們這些小兵就更不用說了。
幼薇說要吃米飯,幾個人立即看店主面色。店主倒也沒有為難,點頭道:“有,貴客需要什么菜?”
幼薇點的很多菜都沒有,店主的解釋是每天來往的人不多,所以他就沒有準備多的菜,怕吃不完浪費。
看看店里,只有幼薇等四人,生意確實不好,大家也便表示理解,并沒有為難老板,只讓他把店里有的菜炒四五份上來就好。
遇到這么好的客人,店主喜顛顛地進后面廚房去了。因為生意不好,店主身兼多職,店里所有一切都由他一個人做。
在等待的過程中,李近仁感慨生意難做,尤其是底層百姓,大都生活得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