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瑞龍吟·迎一九八四》

　　【如果說那些在法國留學的公派留學生在11月30日之前對我和沈鋼老師的態(tài)度是以畏懼和不服為主，以羨慕為輔，那么他們在這天白天對我的態(tài)度直接變成了畏懼和羨慕五五開，且不摻雜一絲絲的不服。

　　而他們對希羽組研究所的認知也從今年9月份之前的“超然物外”、“非常有錢”、“與世無爭”，變成了現在的可怕模樣。

　　理由倒也簡單，他們都無一例外地告訴我，他們之中那些家里有一部分出身特殊的已經從他們的家人那里獲得了中科院對希羽組研究所發(fā)出的最后通牒的反應：那些人在面紅耳赤地遲遲做不出決定，其中一部分人為了在內部討論中為自己或者自己的派系爭取優(yōu)勢，已經累到將近暈厥甚至休克。

　　可惜的是，夏希羽通過赫敏對我說了這么一句話，讓我明白了現況——

　　只要他們的目的不是首先為了解決問題，而是首先為了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那么他們的所有討論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夏雯莉，1983.11.30】

　　法國，巴黎，赫敏家。

　　對夏雯莉來說，當中國那邊處于1983年11月30日下午三點時，巴黎才剛進入這天的上午八點。

　　幸運的是，她和赫敏在這天早上都沒有課。

　　于是，夏雯莉得以悠閑地在早飯期間，從早在這天上午五點半前后就吃過早飯的赫敏那里，通過其意識通訊頻道里的“共通感知”獲知了周昕的發(fā)言。

　　關閉“共通感知”后，赫敏嘆了口氣：“維爾汀可能是出離憤怒，也可能是出乎意料的冷靜?！?p>　　“出乎意料的冷靜？這可能嗎？”

　　“你的希羽哥總是用憤怒的語氣說出經過理智思考之后的判斷——他都可以做到，維爾汀自然也可以做到?！?p>　　夏雯莉臉色羞紅，她看向身旁的赫敏，隨即忍不住擁抱起來。

　　赫敏并不排斥，只是把她抱回自己的臥室。

　　她們都沒想到：就在次日下午，幾位出身書香門第甚至是雙親都從事科研和教育工作的同學主動找到了夏雯莉。

　　……

　　巴黎時間12月1日下午三點一刻左右，十五個男留學生和兩名女留學生決定一起到赫敏家門口，并如愿見到了夏雯莉。

　　赫敏把她們中的三個人請進門后，夏雯莉詢問道：“一切都結束了？”

　　訪客之中，中等身高的男生點頭：“我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自己的老師已經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在國內的今天上午九點三刻，和好多老前輩一起被帶走了。他做完筆錄之后才被允許打電話給我?！?p>　　夏雯莉和赫敏面面相覷。

　　這時，其中一名女生拿出了一份電報稿。

　　“我哥寫的詞？”

　　“對，國內那邊今天發(fā)表的一首詞。好像說是定時發(fā)出的。我家里人要我把這首詞給你看看?！?p>　　夏雯莉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紙，開始讀起夏希羽新寫的古體詞——《瑞龍吟·迎一九八四》。

　　“盼飛雪。獨立海上人間，月光如屑。長空霜晨西風，雄關漫道，殘陽似血?！?p>　　“問涼熱。三體以鄰為壑，只得惡劣。流光曉月河山，水滴徹骨，侵皮破鐵。”

　　“竭盡無謂之力，戰(zhàn)無不止，無言凝噎?；厥坠嗜耍f言先獲愉悅。初歇驟雨，還把吳鉤竊。七十載，迂儒吮血，神佛入滅。腐肉延焚爇。轉身近處，涵曦在列?；厥浊Х^，除盡萬木灰、昔年余孽。烏云散去，春風凜冽?！?p>　　雖然夏雯莉通過赫敏從后者的意識通訊聯系之中從夏希羽那里見到了這首詞的內容，但她不得不擺出當著這三人的面讀完了這首詞并品鑒了好一會后，才能開始發(fā)出感慨：“加上電報其他內容，一共是兩百多個字的電報，你們還真舍得……老哥又寫了一首殺氣騰騰的古體詞，而且又用了全新的詞牌。如果中科院沒有及時做出反應，估計這首詞就會是宣戰(zhàn)書了……”

　　當赫敏正陪著夏雯莉在與其他留學生們交談時，此刻的夏希羽正躺在床上。

　　他的左右兩側分別躺著秦若華和卡羅爾·關原。

　　只是，他的臉上卻出現了一臉不安。

　　“你的意思是，你把PCR技術的問題想簡單了？”

　　“對，我目前能想到的兩個巨大問題在于羅馬尼亞的人口和婚姻政策，以及國內的計劃生育。如果直接說結論的話，一條最直接的結論就是：只要PCR技術推廣到現在的羅馬尼亞，這個國家會在一到兩年內陷入不久前的波蘭一樣的混亂，甚至更嚴重?！?p>　　關原一時間有些懵，但不到半分鐘就想明白了：“齊奧塞斯庫夫婦【1】和‘770法令’一代？”

　　夏希羽點頭。

　　關原和秦若華都沉默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們在做什么，那就很容易推測出結果。所以，在這項研究必然要推進的情況下，必須要用最高級別的保密。研究成果做成之后，你們倆和你們的家人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于危險之中。在此之前，我們希望他們都能到我們這里來，或者是其他安全的地方?！?p>　　“而由于關原的母親應該會在年底到達我們研究所，秦若華在跟著沈涵曦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設定中是缺失家人這部分，也就是孤兒院長大的美籍華裔。這樣的話，關原你的父親……”

　　聽到這里，關原搖了搖頭：“我爸和淺野教授的父親都和各自的母親離婚了，因此我們的父親都不在母親身邊。她的父親在美國，我的父親在墨西哥。我對自己的老爹沒什么感情，只希望他能有自己的生活?！?p>　　“我明白了。那么這方面的討論到此為止，接下來……”

　　聽到這里，秦若華、卡羅爾·關原兩人立刻脫掉外套、張開雙臂，一起準備迎接夏希羽的“補償”。

　　之后的一個半小時里，房間時不時地發(fā)出她們三人之中任意兩人的聲音。

　　休息了一小會后，夏希羽做出了一個炸裂的決定：“關原，我想了想，從明天開始，我會提請結束本屆過渡委員會。此后，我在聯席會議的位置交給你了?！?p>　　饒是卡羅爾·關原已經對夏希羽足夠熟悉，她仍舊感到了一瞬間的茫然。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擔任實驗中心主任，而是由我來負責？”

　　“對，我的位置不是靠創(chuàng)始人和第四研究組的兼職研究員獲得的，而是實驗中心主任。我想暫時休假一段時間?！?p>　　秦若華立刻猜道：“因病？”

　　夏希羽點頭：“就用這個理由，讓其他人隨便猜吧。我要提前享受人生。之后的事情可一點都不輕松，我暫時就不使舵了，我要把精力放在科學家工作室的試點工作，以及新理論和新研究之中，不能總是長期負責重大的決策工作?！?p>　　話音剛落，關原立刻環(huán)抱住了他。

　　“關原，你想……啊——”

　　關原雙手捏住夏希羽的雙耳耳垂，隨后把他抱得更緊。

　　夏希羽和秦若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前者立刻止住自己的喊聲，后者則穿回外套后默默離開。

　　之后，卡羅爾·關原用盡自己的所學所知給夏希羽進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按摩。

　　整個房間里不時地傳出了夏希羽的聲音。

　　而她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壓擔子，但是壓了一個諾貝爾獎級的成果，有點緊張。

　　僅僅三刻鐘后，趴在床上的夏希羽已經近乎虛脫。

　　而她站在他面前，用慈愛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少年。

　　“我滿足了你那些來自21世紀的某些奇怪念頭了嗎？”

　　夏希羽不由自主地點頭：“滿足了，謝謝你，關原醫(yī)生。”

　　這時，夏希羽發(fā)現自己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

　　“果然，和沈（涵曦）說的一模一樣，本質上還是一個還沒脫離青春期的小男生，沒有跳脫到非人的狀態(tài)?！?p>　　發(fā)表完評價后，卡羅爾·關原親了夏希羽的額頭，接著摟著夏希羽一同入睡。

　　此后，一夜無事。

　　待兩人先后入夢，時間已來到浦江時間十二月二日的午夜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