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閱卷組的日常

　　【閱卷工作的難度是成幾何級數(shù)遞增的，100份卷子和1000份卷子的批閱時間并不是十倍那么簡單，在同等人數(shù)的情況下，有時可能是二十甚至三十倍。

　　人不是機器，在沒有光電式答題卡閱卷機的時候，事情就是這么復(fù)雜。

　　——夏希羽，1981.3】

　　“畢竟還是大致寫滿了字數(shù)的，就按照四類作文的最低分，也就是從7分開始扣分。全文內(nèi)容與主題基本不符，這就已經(jīng)屬于四類卷了，不用去管什么別的問題。”

　　“寫不下去是答卷者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甚至沒有選擇使用看圖寫作或者其他形式，只是給了一個寬泛的話題，怕的就是出現(xiàn)答卷者因為看不懂圖而寫不下去的情況。

　　“這次我們用的話題表述都是高中英語水平，而且都是客觀到底的陳述句，看不懂就不要過來考了?！?p>　　隨后，項天微拿起了自己身旁的00392號考生的答卷，繼續(xù)說道：“你看，我手中這篇就是典型的三類中，雖然用詞很簡單，甚至簡單到了星港的普通初中生水平，但說的很明白，內(nèi)容貼合現(xiàn)實，很容易理解，也沒有什么感情色彩和政治傾向，更不存在爭議。除此之外，考生只是不小心把‘太平洋’（Pacific）這個詞拼錯了。這張卷我已經(jīng)準備給他10.5分。”

　　“10.5分？！這么高嗎？我記得滿分就是20來著?！?p>　　“嗯，我之前說了，第一篇小作文按照扣分法去閱卷，第二篇大作文按照總體評分法的3、7、11、15、19這五個基準分去批。目前看下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篇就是大作文三類卷之中最接近標準的版本了。”

　　聽到這個評價，作文組的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答卷，開始一起湊到身邊看起了答卷。

　　最終，00392號答題者的大作文分數(shù)被確定為——11分。

　　十幾分鐘后，翻譯區(qū)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你們看，這次的考生中還是有專業(yè)人士的，‘十分幸運的是，他前往多米尼加附近出售棉手套的決定又讓他賺到了許多錢，這固化了其他人對他‘除了好運，一無是處’的評價?！痛鸢笌缀跬耆恢?。”

　　“難道是有擅長英語的老師親自下場？”

　　“不曉得，目前還沒到拆封確認準考證號和考生身份的時候。”

　　“可惜了，我還想確認一下這位考生是否在其他方面有特殊之處?！?p>　　隨著沈涵曦的感嘆而結(jié)束的討論在之后的好幾個小時里都沒有任何動靜，直到當天十一點半左右，作文組才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龔明輝教授舉著自己手中的一份答題卡，立刻喊道：“這絕對是二類卷，絕對的二類卷！組長，你過來看！”

　　秦若華聽到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喊，只是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龔教授的身邊，在得到他的允許后立刻接過答題卡開始看了起來。

　　“龔教授，您的判斷基本沒錯，但是，我一眼看出這個答題者有四處不同的拼寫錯誤、三處時態(tài)錯誤、兩個句意不明?！惿稀亲罡吡恕＝^對上不了二類卷，我給您用紅筆劃一下。”

　　秦若華用紅筆圈劃完的十幾秒后，龔教授接過后看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還是你們年輕人看得仔細啊……我十幾年前掃廁所的時候，如果我還在教育一線的話，說不定還能對這種不堪的字跡判得清清楚楚。現(xiàn)在真的不行了?！?p>　　秦若華搖了搖頭，隨后對龔教授表示了歉意：“龔教授，您……唉，大家繼續(xù)看卷子吧。我們務(wù)必盡快判完卷子，否則之后的工作就沒法承擔了。龔教授，如果您看到了實在看不清的卷子，直接交給我們就好?！?p>　　“這次是我們的問題，也就比最近幾年的中國高考規(guī)范那么一些，沒有完全達到希羽本人提出的要求。以后如果您還被選中閱卷組的話，您就不用看的這么疲倦了。”

　　龔教授一時間有些疑惑：“你們這個答題卡還不能滿足夏希羽教授的要求？”

　　“嗯，可惜我們國家沒有專門的答題卡閱卷機，否則希羽本人的工作就能省下來了?！?p>　　龔教授身旁的林育英教授順著這一點對秦若華問道：“答題卡閱卷機？”

　　正在準備夜宵的符雨霄思考了好幾秒后才說出了自己的了解：“對。我在美國的圖書館了解過，第一臺類似的機器于1929年前后由一位波蘭人發(fā)明了出來。現(xiàn)在那人在IBM，就是各位都知道的那家美國的IBM?！?p>　　“但希羽要的不是那種垃圾貨。我得到的其他消息中，據(jù)說美國的伊利諾伊大學(xué)好像有類似的研究成果，可惜還沒成型。希羽，要不我把現(xiàn)階段的工作完成后下階段就開始搞這方面的研究？反正模糊識別方面的儲備我們這里也不是沒有……”

　　“存儲器、傳感器的問題怎么解決？你準備一臺幾十萬美元，還是考生的答題卡只讀一次就報廢？那樣的話除了發(fā)達國家的國家級教育部門之外，誰用得起？更不用說考生知道這些規(guī)則也需要時間了。光電式答題卡需要的特殊石墨以及特制的鉛筆……我們國家根本用不起?！?p>　　聽完夏希羽的推論，符雨霄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時，見其他正在聽兩人對話的，夏希羽又給出了具體的推論：“歇歇吧，我們還遠遠沒有這個能力。”

　　“中科院集中至少十幾個所的上百號人攻關(guān)幾個月甚至十幾個月，然后再讓教育部聯(lián)合輕工業(yè)部下屬的、中國鉛筆工業(yè)集團為首的幾個千人以上的國企，弄出每天五十萬支以上的答題用筆和筆芯，再接著要全國成千上萬的高中老師，告訴全國數(shù)以千萬計的高中生和回爐班的學(xué)生們應(yīng)當如何正確涂卡。

　　“這三步的難度是依次遞增的，就算我們國家從下個月開始，不到1985年我們是做不到這一點的。等我們這里能用上，估計得要87或88年，到那時，大家都未必在浦江了?！?p>　　“我們希羽組能給全國的數(shù)學(xué)領(lǐng)域的基礎(chǔ)研究做些貢獻就已經(jīng)很不錯，沒能力做這些事，所以只能在選拔人才的時候苦一苦大家了。請各位老師、同事們盡快幫忙完成批改吧，感謝各位的協(xié)助！”

　　于是，所有人都不再討論這個話題，閱卷工作就這樣繼續(xù)了下去。

　　直到當天晚上十一點三刻前后，高野道夫發(fā)現(xiàn)了一張疑似一類卷的大作文，這才再次開始有人進行超出兩句話的交談：“秦小姐、夏教授，您看一下這是否是你們等著的一類卷？”

　　“希羽……”

　　正當秦若華準備把答題卡交給夏希羽時，正在閱卷的童曉伊回復(fù)道：“希羽身體不舒服，我替他批選擇題，希望各位理解。至于作文……若華姐，我覺得你們作文組的其他人晚些時候再集體討論一下吧，或者放到第二輪批卷的時候再討論。”

　　秦若華簡單思考后，認可了這個建議：“那就明天再說吧?！?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