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符雨霄的歸家之行(三)
【停留在家鄉(xiāng)的這段日子讓我更堅定的選擇留在浦江或者是至少與之相近等級的大城市。
在我看來,遠離故鄉(xiāng)的痛苦和在大城市里激烈競爭的傷痛相比,后者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留在家鄉(xiāng)只會讓自己身處于內卷之中而無法感受到內卷——最終被動迎來的幻夢初醒產生的痛苦至少是前兩者的乘積。
——符雨霄,1981.2】
首先,她介紹起了自己看到的浦江、美國賓夕法尼亞以及自己待了半年的賓夕法尼亞大學和當地的師生。
接著,她開始講到了自己在浦江交大經歷過的重大事件。除此之外,她還講了自己與數學系的系副主任程極泰教授,以及自己班的一位男同學——現(xiàn)在已經能獨自領導一個省部共建的省級實驗室的夏希羽副教授帶著自己做研究的過程。
在演講的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她在現(xiàn)場喊出了好幾句口號作為收尾。
隨后,她接過一直由羅慧楠和楚文保管的五十本書和夏希羽的中、英文《黎明之劍1:揭棺而起》各五套,開始進行捐書儀式。
雖然只有六十本書,但對于一所有著近五千兩百名初、高中生以及百余名教職員工、但只有1100余本老舊藏書的南塘二中而言,35本外文自然科學讀物、5本英語字典、10本國內的不同領域的科普讀物、5套國內流行的科幻小說帶來的沖擊實在是過于大了。以至于在它們全部于當天下午五點二十分收入館藏之后,在校內的學生和老師之中竟然出現(xiàn)了爭搶。
符雨霄為此不得不在當天晚上八點半用校內的電話緊急聯(lián)系夏希羽,希望他能解決這里的圖書問題,得到的答復只有一句話:“這好辦,我去稍稍聯(lián)系一下。”
當晚稍晚些時候,夏希羽親自為了此事而聯(lián)絡薩蒂教授,后者在思考許久后,答應把自家的十五本五十年代出版的各類空閑書籍送給夏希羽,允許他自行處置——不論是送給符雨霄的高中母校、留在希羽組或者捐給浦江交大都可以。
在談成這件事后,薩蒂教授問了夏希羽一句話:“夏,這就是你上個月在會議上提到的問題嗎?”
“嗯,圖書是一個大問題,但我比絕大多數中國人都清楚美國以及其他西方發(fā)達國家的書有多么貴重。我本來想向國內購買書籍的,但我不得不告訴您,我現(xiàn)在手上有的那點本幣,根本不夠我發(fā)一個季度的工資,所以我不敢動手。至于使用美元,我更是怕招惹麻煩?!保ㄏ模?p> 薩蒂教授聽到夏希羽的發(fā)言,反而比之前更困惑了:“可是據我得到的消息,你手上的外匯有六位數?!?p> “是這樣,但我希望把外匯花在更有價值的地方。據我所知,美國的高校雖然大多都是讓學生自購書籍,或者是買二手書,但教職員工的配額應該也有一些。您看看能否從這里面想辦法幫個忙?”
“就算是對高中生沒有太大幫助的嚴肅學術讀物,也可以促進我們希羽組和浦江交大與你們的文化交流。這應該也符合貴校的精神。哪怕是一本書也好,只要是我覺得可以的書都送過來,哪怕是文學經典也可以?!?p> 面對夏希羽的請求,薩蒂教授在再次思考后給出了答復:“這樣的話……我除了答應你的十五本書之外,再幫你想想辦法。沒想到輪值會長竟然要這樣深夜里打電話來找我是為了這種涉及十幾本書的事……至少你那邊是深夜?!?p> “是的,是的。這不只是中國貧困地區(qū)的縣立中學里存在的問題,更是諸如浦江交大這樣的重點院校也存在的問題。雨霄的催促讓我真的睡不好覺,于是,為了能讓自己睡好覺,只能在您那邊的早上九點就跟您打電話。”
聽著夏希羽語氣中的疲憊,薩蒂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得說道:“哈哈哈……好吧,看來這事確實真的讓你很著急?!?p> “不過,我建議你不要對我這邊抱太大的希望。你應該也知道,在我們美國這邊,即使是普通的小說,兩、三位數的價格也是很多窮學生承受不起的,教材的問題更嚴重。畢竟,我們不能指望愛思唯爾、施普林格以及國際上的各大出版商大發(fā)慈悲。希望你們的國家不會走上這樣的道路。”
“我相信不會的,感謝您的祝福,如果書到位的話請盡快聯(lián)系我。那么,薩蒂教授,我們之后再聯(lián)系?!?p> “再見,夏會長?!?p> 通話結束。
這番深夜通話結束后,夏希羽在司璇的陪伴下回到家中的路上,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復旦大學校長謝希德以專家組副組長的身份參加了世界銀行于1980年進行的世界銀行貸款談判,談判的內容則是——大學發(fā)展項目,以及這個世行貸款中國教育項目的代號——“一大”。
在夏希羽為數不多的印象中,這個項目在1981年結束談判,1982年正式開始,最終于1986年正式結束。
對夏希羽來說,該項目在浦江交大之中,還產生了一個名詞:“世行生”。
“唉,勞碌命啊……要是那筆貸款能多個幾千萬美元,我們能多借一點該有多好??上В罄袀兊恼勁懈覜]什么關系。”
已經回到家中的夏希羽搖了搖頭,司璇不解地看向夏希羽,立刻問道:“希羽,你關心的太多了?!?p> 而夏希羽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吸引了注意:“唉,我心里急啊……很急啊……我想改變的事太多了,太多了??粗澳觊_始的全國性自然災害,看著外面街道上無數和沙雯寧一樣待業(yè)的知青,再看向研究室里拼湊而成拼湊而成的設備……我想改變的太多,以至于我一個人不可能做到……我能做的還是太少,太少了啊……”
接下來幾分鐘里,是夏希羽在大廳里的獨白。
能聽到這一切的包括:司璇、魏思瑜、沙雯寧、夏雯莉、劉曉涵、汪星悅。
當夏希羽的哭訴持續(xù)了好幾分鐘后,眾人發(fā)現(xiàn)夏希羽的臉上滿是淚水,眼球上的血絲清晰可見。
如果符雨霄見到這番場景,怕是要當場嚇呆了——那個夜晚,她和夏萌的最后一次見面時,感受到的是絕望,而如果她可以見到此時的夏希羽,那么她能首先感受到的是滿滿的不甘。
在夏希羽這番劇烈的情緒波動后,夏希羽在司璇和魏思瑜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房間。汪星悅見此情形把其他人全部帶回到了自己家的各個房間里。
一分鐘后,夏希羽家里只剩下司璇和魏思瑜。
司璇一鎖門就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您別太難過了……而且,您眼下當務之急有二:完成學術攻堅任務,以及完成赴櫻留學生的選拔。這兩項都需要您早點休息?!?p> “我知道了,我這就休息,你們陪我也好,不陪我也罷,明天早上記得叫我起床就好?!?p> 然而,司璇和魏思瑜最終決定雙雙留在夏希羽的床邊,防止他在深夜里情緒過于激動。
在夏希羽安然睡去后,隨著財神的離去,1981年的2月10日,一個辛酉雞年的農歷初六到來了。
越來越多各行各業(yè)的人們開始早早地回到工作崗位上,其中也包括浦江交大的部分教職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