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婚宴十分盛大,寬敞的庭院中擺滿了酒席,四處張燈結彩,人聲喧嘩,好不熱鬧。
陳煙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四周擠滿了赴宴的人,他們互相聊天玩笑,并沒有人看得見她。陳煙打量著周圍建筑的風格與特點,和之前的那個小庭院不是很相似,她的心中有了一個迷糊的猜想。
她這應當是被紅衣女子的歌聲代入了那第一次見到的小女孩的一生之中,而陳煙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的應當是女孩子生命中的幾個重要節(jié)點。一首四分鐘的歌,卻能唱完一個人的一生。陳煙這樣想著,心中無明得升起一陣悲涼。
這個場景應當是女孩子的婚禮吧?那她會在哪里呢?
陳煙到處摸索著,她的靈體狀態(tài)方便就方便在于不會受到周圍擁擠的人群干擾,不用擔心會撞到誰惹來麻煩。陳煙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摸索進了一個裝飾奢華的房間,房間的窗戶上貼著大紅的囍字,精致的桌子上擺放著典雅的酒具,大紅色的帷幔環(huán)掛在造型精美的木床周圍,而床的正中,正坐著今天婚禮的女主人。
陳煙觀察著這個房間,然后走到了新娘的身旁,大紅蓋頭下的女孩渾身顫抖,不時傳出的抽泣聲惹人生憐。突然,她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抽泣聲停下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試探著朝陳煙的方向走來。陳煙被嚇了一跳,難道這個女孩能看得見她?
猛然間,陳煙想起她第一次遇見小女孩的場景,這個女孩子,確實是看得見她的。
“姐姐?是你嗎?”陳煙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一旁站著的人是她的,有些警惕的向后退了兩步,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子似乎在察覺到了她退后的動作之后,站在了原地沒有繼續(xù)動作。
“姐姐,如果真的是你的話,能不能帶我走?我不想嫁給他。我求求你了!”女孩子的聲音里帶上了些許哭腔,她顫抖的聲音中寫滿了恐懼,“聽說......聽說......”女孩子的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了一陣嬉笑之聲,一群人打鬧著進入了房間,而女孩被嚇得直接癱坐在了床上。
“喲~今兒哥幾個就不鬧了,趙兄,我們就不打擾你好事了,先回前院喝酒去咯~”
陳煙看著幾個穿著明顯是大家人家的少爺攙扶著一個醉的不省人事的男子進入了房間,然后神情略顯惋惜地看了一眼床上坐著的女孩,帶上門就走了。
女孩子害怕地朝后面縮著,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很快就搖搖晃晃地摸索到了床邊,然后連蓋頭都沒有掀開看一眼,就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睡著了。
女孩子見男人已經(jīng)睡著了,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接著掀開蓋頭央求地看向陳煙:“姐姐,求求你,我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帶我走吧,端茶送水我什么都會做,你帶我走吧!”
陳煙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會死在這里的!姐姐!求求你不要見死不救好不好?”女孩子見陳煙搖頭,急得伸手去抓她,但是她的雙手直接穿過了陳煙的身體,女孩子一愣。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吧?我也是被困在這里的人?!标悷熆粗⒆?,開口嘆道,“某種意義上,我們可能是一樣的?!?p> 女孩眼中的光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她的手垂下,認命地苦笑了兩聲:“我自幼便被灌輸該如何做一個賢妻良母,整日活著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彼难凵窨斩矗チ松?。
“家族沒落,我便成了他們存活的籌碼?!?p> 陳煙看著喃喃自語的女孩,心下不忍,剛想開口說些什么,熟悉的眩暈感又一次襲來,陳煙有些難受地閉上了眼睛,只聽耳邊傳來了一陣怒罵的聲音。
“你現(xiàn)在是我趙賢川的妻,如今宰相府的人,整日里不知端莊,只知道在后院唱那勞什子的戲文,成何體統(tǒng)?”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女人的臉上,她白皙的皮膚上很快就出現(xiàn)了紅色的指印,半邊臉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女人跪倒在地,趴伏在地面上小聲抽泣著,陳煙認出了她便是之前那個女孩子,雖說她的外貌并未有什么大的變動,但是眼中早已是空洞無神,與當日那個靈動狡黠的女孩子判若兩人。
男人甩袖離開,女人在地面上遲遲未能站起身,陳煙輕輕走到她面前蹲下看著她,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現(xiàn)在的她,也看不見陳煙了。
這段時間似乎比其它的時間段要長上許多,陳煙默默的跟在女人身后看著她,陳煙再也沒有聽見女人唱過一句戲詞了,女人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妻子,只一心放在了處理家事之上。這似乎是一個溫馨的家庭。
然而,在看著女人一舉一動之時,陳煙卻十分憤怒的發(fā)現(xiàn)女人的手臂上竟然布滿了大大小小青紫色的傷痕,而她的脖子上,更是留下來消不掉的手掐的痕跡。
家暴。
陳煙就這樣看了很久的日常,但是在此期間,女人一次都沒有看見過她。
當又一次感受到眩暈的時候,陳煙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目光所至之處盡是白色。
“唉,這趙家公子又克死了一任妻子?!?p> “真可憐啊?!?p> “聽說是那個曾經(jīng)顯赫的孟家嫡女?!?p> “可惜了?!?p> ......
陳煙聽著耳邊竊竊的說話聲,愣住了。
女孩死了?
這是一個葬禮的現(xiàn)場,仍然是那個舉辦婚禮的地方,如今這里似乎是失去了當初熱烈喜慶的顏色,只留下了蕭瑟的白。大大的奠字代替了囍,刺眼的掛在堂上,一具冷冰冰的棺材靜靜停在堂中,一名男子跪伏在棺材邊上號啕大哭。
就在這時,陳煙猛然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唱戲聲,那聲音悠揚而空靈:
“卻見三月梨花落,庭中難覓不歸人。”
她這次終于聽清了后半句戲詞,時間線仿佛又拉回到了那件溫暖的小庭院中,一個活潑的身影坐在梨樹枝上,無憂無慮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