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站在了馬車門口望著上方車廂內(nèi)的賽琳娜。
賽琳娜目光呆滯的靠在窗戶旁，露易絲有些不知所措的扭頭看向了外面的李默。
“賽琳娜？”
李默試著呼喚了一聲。
“嗯？”
賽琳娜猛然驚醒過來，錯愕的目光看向門外的李默，臉上的表情逐漸難看起來，雙眼朦朧略有淚光閃過，她的內(nèi)心十分的難受和壓抑，她有好多話想要和人傾述，好好想哭出來宣泄情緒。
她望著下面的李默可憐巴巴的模樣讓他內(nèi)心悸動。
李默也閉上了嘴鼓起勇氣爬了上來進了車廂。
進了車廂內(nèi)，賽琳娜直接壓抑不住情緒的撲了上去壓倒了李默。整個人趴在李默的懷里失聲痛哭，嘴里還不停的說著，“我明明好想和他多說兩句話，我明明知道他就要死了，我明明想要陪著他多待一會，嗚，嗚，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我沒辦法面對他，我也沒有臉面對他……
李默，我好臟，我好貪心，我好恨我自己。
為什么我會這么貪心，為什么我要遇到這種事情，我好難受，嗚，我好難受……
我不如死了吧？我不如和他一起死在哥布林的手里是不是就不會遭受這些痛苦？
我為什么會在意你，我為什么要在意你，我好痛苦，我好痛苦，嗚……嗚嗚……
李默，李默，我好痛苦……
我，我，嗚，我好恨我自己。”
賽琳娜抬起頭淚蒙蒙的盯著面前的男人，自從出生至此她便感覺沒有好運眷顧自己，她開始討厭自己，憎恨自己的美貌，當從雪萊妮口中得知了坎德瑞斯之后，她便越發(fā)的痛恨自己的美貌。
那個伯爵就是當初試圖猥褻自己的男人，父母為了自己反抗了他的請求。
這一切，都仿佛是因為這張禍害周圍人的美貌。
賽琳娜猛然坐起，痛苦的伸出雙手準備挖向自己的臉。
李默伸出手一把抓住兩只手腕，盯著試著掙扎的最終無力低頭悲泣的賽琳娜，心中越發(fā)不是滋味。
那所謂的【紅顏禍水】確實不會給她帶來好運。
出生在一個不強大的家族，擁有愛自己的父母，卻遇到了猥瑣貪色的更大的家族，突出的美貌反而成為了禍害家族的災厄。
賽琳娜無法原諒美貌帶來的一切，小時候她還因此沾沾自喜。
“為什么我要長成這樣，為什么……”
賽琳娜無力的哭訴著，哭腔的聲音讓旁邊的露易絲都感到悲傷。
這就是這個遵循黑暗森林法則的世界，露易絲很清楚自己只不過運氣好生在伯爵家，否則她的命運不是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政治聯(lián)姻，要么就逃走成為一位普通人的妻子，至于童話般的愛情？那簡直就是所有貴族小姐都渴求的。
那么憑什么你這么幸運？
“賽琳娜……”
露易絲很想去安慰，可她不知道如何安慰。
她和賽琳娜的處境不同，所遭受的苦難也不同，她們無法感同身受，自然也不能開口安慰。
她只能默默的注視著李默的影子，希望他能夠安慰住賽琳娜那自我否決的內(nèi)心。
“……”
李默也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或者說也不能說什么。
此時的李默只能夠松開手然后將賽琳娜緊緊抱進懷里，低頭盯著試圖將手抽出來毀掉自己容貌的賽琳娜，緊接著仰起頭加大了力量讓賽琳娜不能抽出手，感受著胸膛被推開柔弱的力量，李默一次一次的將她的想法壓了回來。
直到無法掙脫的賽琳娜最后無可奈何的貼在溫暖的胸膛痛哭流涕，質(zhì)問著李默，“你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的臉才喜歡上我的，李默，你是不是也是這樣？你是不是也是這樣！嗚，嗚，嗚嗚……”
李默自然清楚是賽琳娜所說的這樣，如果賽琳娜是個丑女人的話，他一定會努力制止自己甚至排斥和厭惡對方。他從未承認過自己高尚到可以無視女人的美貌，他大膽的承認自己就是庸俗的男人喜歡好看的姑娘，但李默不能說，因為他怕說錯話。
可聽著賽琳娜的傷心欲絕的哭聲，他心軟的承認了。
“我是的?！?p> 低下頭斜著頭貼近賽琳娜的額頭閉上眼，“我是的，我就是因為你的臉才喜歡上你的，原諒我，賽琳娜，我本就是一位庸俗的男人?！?p> 這句話讓賽琳娜不禁伸手抓緊了李默的皮肉，突然張開嘴直接狠狠的咬在了李默的肩膀上。
盡管賽琳娜知道自己只是沒地方發(fā)泄情緒到李默身上，盡管李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只想發(fā)泄掉內(nèi)心壓抑的情緒，不由越發(fā)痛恨和厭惡如此丑陋的自己。血液流入了她的嘴里，她的內(nèi)心也越發(fā)恨自己和愧疚李默。
為什么……
什么都不和我說？
為什么……
你要也要憋著！
為什么，卡塞斯特，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死了也不想和我好好告?zhèn)€別？
為什么啊。
為什么?。?p> ……
一直持續(xù)到賽琳娜情緒摧毀了精神，悲憤的賽琳娜不禁兩眼一黑倒在了懷里。
她昏過去了……
情緒太激烈再加上嘶聲哭喊，太過激動的情緒讓賽琳娜腦缺血直接哭暈了過去。
李默感受著肩膀松開的嘴后低下了頭，彎下腰微微吻了一下額頭，隨即低聲的吩咐一句。
“找一家旅館。”
喀。
靜靜坐著的火楓動了動手里的動作，烏戈爾斯和其他馬匹立馬走了起來。
……
旅館內(nèi)。
李默坐在床邊已經(jīng)等待了好幾個小時。
露易絲坐在靠邊的椅子上一語不發(fā)，端莊的坐著一動不動。
旁邊的李默伸出手幫賽琳娜撩開擋住側(cè)臉的發(fā)絲，然后整理了一下另外一邊，隨即嘆息一聲，向露易絲說著，“放不下最初的人，接受了之后的人，兩份的愛，兩份的痛苦，賽琳娜可真是一個貪心的家伙。這個消息還不如不告訴她，反而讓她如此難受，我也感到難受了……”
“你是不是太好了一點？”
露易絲淡淡的說著，“如果是那些貴族男人的話，結(jié)婚了還想念著其他人男人的話，按照貴族的傳統(tǒng)，那女人會被當成奴隸使喚，她所剩下的子嗣都將會成為這個家族的奴隸，以免玷污了男人家族的榮耀。”
眨了眨眼，繼續(xù)盯著昏迷的賽琳娜說著，“我了解的貴族里面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大部分的貴族男人都是要求著另一半貞潔自己胡作非為的下半身蠢貨，極少一部分會保持貞潔和同樣要求貞潔的女人結(jié)合，而這極少數(shù)的往往都是幸福的。
而另外的一邊，要么女人早已經(jīng)仰慕某個男人獻出了自己的貞潔，運氣好成為一位貴族的妻子不受待見或者在家里孤獨終老，運氣不好則會被發(fā)現(xiàn)趕出家門剝奪家族的姓氏丟入貧民內(nèi)自生自滅，如果懷了孩子那更是悲劇……
失去貞潔的女人就等于失去了證明孩子是否繼承男人家族血統(tǒng)的標識，不管是婚后還是婚前，許多男人都會認為能夠隨意和男人上床的女人是浪蕩不安的，娶回家便永遠不會安寧。
至于子爵和伯爵家庭還好，門當戶對的關系之中存在著利益能夠維系，而普通騎士貴族和男爵之中，這就像是一場悲劇的角斗場，他們不斷地在相互刺擊對方?！?p> 這個話題很敏感。
李默伸出手指碰了碰賽琳娜溫和的臉說著，“我會在意貞潔的歸屬，可我更在意歸屬的人是誰，他是否真的喜愛這個女人，我也想知道我是否不如那個人，我絕對無法忍受自己輸給別的不如自己的男人，這就像是野獸對于配偶的支配權(quán)的博弈，我們只能輸給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不容置疑……
所以我很慶幸，我輸給的不是弱者，否則我將會永遠活在陰影之中。”
緩緩抬起頭，看向了露易絲微微一笑。
“可他也沒贏，我們是平局?！?p> “我們都在讓賽琳娜做出選擇，而沒有逼她做出選擇，所以……我輸了一半也贏了一半?！?p> “可我感覺你并不開心，李默?！?p> 露易絲看著那不斷燃燒的模糊影子，愁眉苦臉下來，“你很憤怒，其實你接受不了不是嗎？”
“……”
李默平靜下來，眼眸注視著令人不太喜歡的露易絲，此時的感覺就像是當時在伯爵城堡里面一樣，她很會觀察人的情緒波動，不由冷下臉。
“這不是很尊重人?！?p> 他內(nèi)心確實很憤怒，極其的憤怒。
這不是關乎后續(xù)如何，而是極強的占有欲和超強的自尊心。
他可以被人辱罵、唾棄、欺辱，這些李默都可以忍受過來。
但是，他難以接受自己所喜歡的女人心里有著別人，盡管她不是帶著貞潔來的。
所以哪次李默會憤怒到不理智也要強行解除契約，他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發(fā)泄積累的情緒。
隨著這趟旅途不斷的靠近，賽琳娜和李默內(nèi)心的不安、自卑等等情緒都會放大，因為他們在越發(fā)靠近問題，而問題擺在明面上的時候，就是做出選擇的時候。
李默注視著露易絲開始深呼吸一口氣后，最終選擇了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
若真的不在乎這些，誰又愿意去和人辯解什么？
隨之呼出一口氣，最終說出了心里話。
“是的，我很憤怒。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要答應賽琳娜的請求，我不明白明知道自己會很難受也要這么做，當?shù)竭_這一步的時候我根本就接受不了，可是接受不了有什么辦法嗎？我可以不負責的丟下她逃走嗎？
我不能！
我不想當一個廢物！
不能永遠當一個只會逃避問題的小孩！
我已經(jīng)成年了，我應該對自己負責，我也應該對自己所作出的選擇負責。
可能我會失敗，但我不能不出做……
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就不改變！
我不改變，我就永遠永遠都是這樣子，不是嗎？
伯爵小姐。”
李默目光逐漸堅定的盯著露易絲的眼睛，內(nèi)心一下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在那個世界逃避，在這個世界負責，一時間竟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可笑自己居然從未正視過身邊一位位救助的貴人，等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才恍然發(fā)覺自己的問題。
逃避，一直在逃避。
試圖逃避本來就是那個只剩下溫柔的自己。
而一無是處的溫柔是最沒用的。
忽然自嘲了一句。
“難道，你們女人會愛上一個只剩下溫柔的人嗎？”
露易絲遲疑了許久，不得閉上眼嘆息一聲。
“不會，一無是處的溫柔是最沒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