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贈]有往前,片刻后,一襲黑衣的少年魂靈走了出來。
“你很有趣?!?p> 少年很白,明明是很討喜的長相,眼里卻盛滿了戾氣,就連說出的話也是冰冷的。
讓她想起了初見時的鳳遠。
沐晚晚看著少年眉間的那一點紅紋,開口帶著一些不確定:“茫茫?”
少年掏了掏耳朵,似是有些不耐煩,眉間煩躁更甚:“這破名字,真不知道那貨是怎么想出來的?”
沐晚晚道:“是那個在露臺上的人,給你取的名字?”
少年挑眉饒有興趣地看向她:“你果然看到了?!?p> 少年的笑猖狂又冰冷,嘴里的話卻沒有停。
“那你也一定看到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那可是他一個人的功績啊?!?p>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少年突然頓住了笑,看向她悠悠問道:“你看到他的臉了嗎?”
冰冷的聲音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沿著耳廓鉆入了她的心里,帶來徹骨的寒涼。
沐晚晚搖了搖頭。
少年離她遠了些:“他還真是煞費心思,就連幻境里也不讓你看到,無趣極了?!?p> 沐晚晚看他斜倚在劍上,臉上透著不在乎,問道:“你在這里呆了多久?”
少年想了又想:“五百年?四百年?哦,他來過一次,那就是三百年?!?p> 沐晚晚又問:“是幻境里的那個人?”
少年看向她,眼里藏著懷念:“只是他不要我了,他拿走了別的劍?!?p> 不過少年眼里的情緒并沒有待多久,又馬上變回了剛出來時那副冰冷的樣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過沒關(guān)系,跟著你比跟著他強?!?p> 沐晚晚還在琢磨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耳邊就是一陣利器破空的聲音。
眼見少年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劍內(nèi),茫茫劍也近在眼前擋不開,沐晚晚閉上了眼。
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只聽到鐵器相撞的聲音。
她再睜眼,少年顯出了形,一臉痛苦。
只是聲音滿含著戾氣與憤怒傳了過來。
“你干嘛!”
“我來阻你?!?p> 沐晚晚看向來人,一襲白衣,好似仙人,就連聲音也如仙樂縹緲。
男子身量頎長,面上以薄紗覆蓋。沐晚晚雖看不清長相,卻也覺得必然不俗。
茫茫從地上爬起,沖到那人面前,咬牙切齒:“承煙!你管什么閑事!”
承煙只是慢慢地拂去了少年身上的土。
“我答應(yīng)過主子,要看好你的?!?p> 茫茫聽了這話,卻更激動了些。
“什么狗屁主子?什么看好我?你主子也早死了,你主子讓你看好的人也早就死了!死了!”
承煙眉眼低了一瞬,再抬眼時聲音好似平淡無波,沐晚晚卻聽到了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會看著你,沒有你,那人就作不了大惡?!?p> 茫茫朝著承煙‘啐’了一口:“也就只有你,把你主子的話當金科玉律。那人若是想作惡,便是沒有我,這天地也會大亂?!?p> 承煙淡淡地看著茫茫:“茫茫,你是邪劍?!?p> 茫茫卻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一把揪住了承煙的衣領(lǐng):“是!我是邪劍!只有你,只有你承煙純潔無暇!只有你代表著天地正道!可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是誰!”
沐晚晚見茫茫指向自己,一時有些無措。
隨即承煙也看了過來,眼里有一瞬猶疑,沐晚晚看見了承煙眼里的疑惑。
茫茫松開了承煙,承煙卻像失去了支點。
“怎么會呢?”
茫茫見狀,笑得猖狂。
“他不要我,你也沒人要。你甚至都認不出來她!”
承煙一步一步走向她,眼眶微紅。
“怎么會呢?”
沐晚晚看見承煙停在了她的面前,看到了承煙眉間金色的紋樣,看到了承煙滿含懷念的眼睛。
然后看見承煙伸手在她眉間一點。
她好像又一次失去了方向,失去了重量。
沐晚晚覺得自己就像一片樹葉,一片飛花。隨著風飄飄蕩蕩,晃晃悠悠的落下去。
她能看到藍藍的天,甚至能聞到空氣中的草木香。
“你從劍爐拿了這把劍,準備怎么稱呼它。”說話的人聲音里透著無盡的溫柔。
“它的上任主人,已經(jīng)給它取好名字了。它告訴我,叫承煙?!迸勇曇羝降?,可沐晚晚聽出了她掩藏之下的雀躍。
“你很喜歡?”那男子又問道。
“我很喜歡?!彼剖怯X得這么斷了話題,不算很好。于是又道:“難道師兄是打算,重新給你的劍取個名字嗎?”
男子想了想:“雖說我的湮世很好,但師祖他們都說這名字太煞了些。我就問了師祖有沒有可以改名字的方法。師祖說劍靈隨劍主變化,就是邪劍拿在心無旁念的人手里,也可能變成正義之劍。無關(guān)外物,只在己心。我想,等我哪天執(zhí)著一件事成瘋成魔,這名字自然就可以改了。”
女子聽罷笑了笑:“那我就祝師兄早日給湮世換名字。”
男子笑著走遠了。
只是暖陽和風的日子總會過去,狂風暴雨接連而來。
她的師兄還沒有給自己的劍改名字,已經(jīng)做了湮世的事。
那年冬日,沐晚晚照例掛在枝頭,聽著院子里的女子哼著歌謠,卻在猝不及防時聽到了最不愿聽到的消息。
“大師兄叛逃了?!?p> 而這時候,正是三年一次的仙門大會。
她并不知道仙門大會上發(fā)生了什么,卻在這場盛會最熱鬧的時候,聽見了心碎。
那六個字就像是甩不掉的夢魘,一直跟著她。
最終也從叛逃,變成了其他的。
屠城,入魔,殺人如麻。
似乎那個最初光風霽月,溫柔隨和的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然后,是仙門組織的圍剿,是那個人將她帶到了一處深山。
那段時日,他們過著每個平凡人過著的那種普通日子。
只是躲不過的,終究躲不過。
那天仙門眾人齊聚,她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卻覺得喉嚨酸澀,什么話也說不出。
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一邊是昔日的同門。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拋不下師兄。
于是所有人的搜索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