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端陽節(jié)的氣氛已開始濃厚起來,大街小巷都在叫賣著節(jié)物,弟子們也都開始商量初五那日要沐浴、看龍舟,晚上還要去街上游玩,我也向爹爹阿娘求得,端陽那晚可以弟子們一同上街,不過要帶著貼身女使,這通街都是杭州官眷,叫人瞧見我獨自與他人在街上游玩,總是好說不好聽的,管家女子就是麻煩,不如修仙之人灑脫自在。只是我這心里,總惦記著一個人,和一個未成的約定。
到了初五那日,河邊擠滿了看賽龍舟的百姓,幾十艘龍舟敲鑼打鼓的劃向錦標(biāo),可謂“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大戶人家都坐在大船上觀賽,我家也在其中,我和師姐妹、師兄弟一道擠在人群中,我直呼后悔,早知道就和父阿娘一道坐大船了,這么擠還看不真切。這時,突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剛想道什么人如此無禮,轉(zhuǎn)頭就看見了他,是黃官人,他向我比了一個禁言的手勢,拉著我走出了人群,師姐妹師兄弟們,還有我那貼身女使丁香,看賽龍舟看的聚精會神,還不忘搖旗吶喊,竟都沒發(fā)覺我的離去。出了人群,黃官人便松開我的手腕道:“跟我走吧”,我頭腦還暈著,不敢相信他就這么毫無預(yù)兆的出現(xiàn)了,黃官人見我不動又道:“走吧”,“哦”我才跟了上去問道,“你不是不來嗎?”,黃官人笑道:“我不來你生氣了怎么辦”,我道:“我生什么氣,你來不來于我有何干”,黃官人道:“小娘子總是嘴硬的,口不對心,我若真信了你倒是我不解風(fēng)情了”,“什么風(fēng)情不風(fēng)情的”我怒道,“我回去了”,說罷轉(zhuǎn)身要走,“別”黃官人又拉住我的手腕道,“你真要與我在街上如此拉拉扯扯?我可是不會放你走的,你若非要走,我只好這樣拉著你了”,我趕緊掙脫開道:“無禮”,黃官人道:“走吧,那邊停著我的船”,我裝作無奈實則心甘情愿的跟在他后面朝船的方向走去。
小船慢悠悠的向人煙稀少處劃去,“清音這一月過的如此精彩,怪不得不曾給我寫信呢”,黃官人聽我講完寧家一案后道,我道:“我正唏噓著,你倒有閑心開我的玩笑,你的新故事呢,怎么成了我給你講故事了”,黃官人道:“哦,新故事,嗯,哦從前……從前……”,我道:“你又騙我”,黃官人笑道:“我確實沒有新故事了,不過你剛才講的那個故事,我倒有不同的看法”,“什么?”我問道,黃官人接著道:“你說那林官人偏執(zhí),才害寧家家破人亡,我倒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怎么說”我疑惑道,黃官人道:“林官人心愛的女子死了,憑什么那女子的父母姐妹卻都活的好好的,林官人是要這些人都去給那女子陪葬”,“所以他才一而再的佯裝要娶寧家女,就是為了逼他阿娘出手害死所有人?”我驚到,黃官人道:“也不一定就是他阿娘做的,說不定后邊的事就是他做的呢?”,我心中一驚,一股寒涼之氣順著脊背蔓延開,見我不說話,黃官人又道:“我胡猜的,你不必當(dāng)真,事情究竟是怎么樣的,我們外人已無從知曉了”。
與黃官人說話時間過得很快,我也不敢回去太晚,免得丁香受罰,黃官人道:“過些天我再來找你”,“嗯”我點頭道,便朝府門走去。
回到府中,總覺氣氛不對,果然回到我屋子時,見爹爹和阿娘都在那里坐著,丁香跪在正中,見我回來了,阿娘道:“清音,你去哪兒了?”,我忙道:“阿娘,看龍舟的人太多,我和丁香走散了”,阿娘道:“走散了?怎么偏你獨自與眾人走散了,竟沒一個人與你在一處”,我道:“可阿娘,就是如此”,爹爹怒道:“你不必與她多費口舌,把丁香拉下去打死她便開口了”,“爹爹”我趕忙跪下道,“我……我……”,丁香低低道:“姑娘救我”,阿娘道:“你若不想丁香受苦,就好好交代,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我道:“我……我……”,阿娘見我的樣子心中已有猜測:“你……你會男人去了?”,“我……”我心中羞憤,卻也只好承認(rèn)道“是”,爹爹氣的拍了一下桌子,阿娘道:“是誰?”見我不答話又問:“是你浮玉山上的同窗?”,我搖搖頭,“那是官眷官人?”,我搖搖頭,“那是誰?你快說”阿娘急道,我支支吾吾道:“是……是一個……一個商人”,“商人!”爹爹大怒,“你你……”,又指著丁香道:“把她拉出去給我打死”,我忙護(hù)住丁香道:“關(guān)她什么事,我在浮玉山學(xué)藝她又不跟在我身邊,爹爹你要罰就罰我吧”,爹爹又怒道:“你我也是要罰的”,轉(zhuǎn)頭對阿娘道:“你明日遣人到浮玉山上去跟她師父說,清音要嫁人了,即日起就不去山上學(xué)藝了”,“不行”我急道,“爹爹,我要去”,阿娘想要打圓場,便道:“那你保證以后不再去見那個商人”,“我……”我聞言又猶豫了,爹爹道:“怎么,你還想見他!”,見我不說話,爹爹起身道:“來人,把大姑娘院子給我鎖死,不許她出去”,又指著我道:“你就在院里給我好好呆著,什么時候想明白什么時候再出來”,說罷便拂袖而去了,阿娘嘆了口氣也離開了。
被禁足的前幾日,時間過得也快,我依舊是如同在浮玉山上一樣修習(xí)、練琴、讀書,只是時間一長,難免想念從前的日子,還有某個人,他說過些日子來找我,這都快十日了,他找過我了嗎?他是如何找我的?他知道我被禁足在府中了嗎?他會不會覺得我故意躲著不見他呢?,正胡思亂想著,丁香進(jìn)來悄悄說:“姑娘,剛才大廚房的月娘來給咱們送菜,遞給我一張紙條,姑娘瞧瞧”,我接過紙條打開看,上面只有兩個字“服軟”,“服軟?”我細(xì)細(xì)琢磨著,對呀,父母不過就是希望我能服個軟,答應(yīng)不再同黃官人來往,我就佯裝答應(yīng)不就好了,我高興道:“丁香,你去和門口的守衛(wèi)說,我要見爹爹和阿娘”。
“怎么,想通了”阿娘道,我點點頭道:“阿娘,我在家這幾日實在是想念師父和同窗們,我想了想,為著個身份不匹配的商賈之人,就要離開辛苦教導(dǎo)我的師父,又要忤逆父母,實在是不忠不孝,不值得!”,阿娘欣慰的點點頭道:“清音能想明白就好”,我道:“阿娘,那能不能讓我回浮玉山啊”,阿娘看了看爹爹,等著爹爹的意思,爹爹道:“還有一年你就及笄了,就算你回了浮玉山,一年以后也要乖乖回來嫁人”,我看向阿娘,阿娘道:“你爹爹這是同意了”,爹爹又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坐家中車架回浮玉山,你阿娘有一封信,你明日帶去給你師父”。
第二日,我將阿娘的信件交與師父,待師傅看完道,我問道:“師父,阿娘信中寫了什么?”,師父道:“你阿娘信中寫明了你這幾日沒來學(xué)藝的緣由,又叫我看住了你,不可叫你行了不可回頭的錯事,還……還問我,有沒有什么法子,能……”,“能什么?鎖著我,不讓我出門?”我問道,師父搖搖頭道:“能……證明你的清白”,“清白!”我驚道,“我聽說最近大戶人家盛行……守宮砂”,我放低聲音道:“阿娘也想在我身上做如此屈辱之事?”,師父道:“不是,你阿娘也知道守宮砂不可信,只問我咱們閣中有沒有什么管用的法子”,“她……”我聽了羞憤難當(dāng)?shù)?,“她怎么不相信我”,師父道:“你……你終究是要嫁人的,你在浮玉山學(xué)藝,咱們閣中男女大防又不似凡世中那樣嚴(yán)苛,若你將來的夫家以此來說事,對你也不好”,“那……那真有這樣的法子”我道,師父搖搖頭道:“沒有,咱們仙門并不注重這些,不過既然你阿娘有此要求,我為你研制一個也無妨”,我道:“沒有……沒有就算了吧,不必費心研制”,師父道:“你還有一年多才及笄回家嫁人,若不讓你父母安心,恐怕他們會早早接你回去”,我道:“那……那不能是……不能印在身體上,不能讓人瞧著奇怪”,“好”師父笑著答應(yīng)。
又過了幾日,師父拿來一只羊脂白玉手鐲,道:“這個,如何?”,我拿起手鐲看了看,道:“真是好鐲子,一看就價值不菲,師父送我的?”“嗯,戴上吧”師父道,我剛要戴上,就看見我手上那支,還是在黃官人那兒買來的,不知不覺已戴了許多時日了,為難道:“師父,我有一個鐲子了”,師父道:“這可是讓你阿娘安心的東西,你不戴?”,“這個!”我驚道,“這個……怎么讓她安心???”,師父道:“戴上這鐲子,我施個咒法在上面,這鐲子便縮小了,無法自行摘下,若是清白女兒,這鐲子便白璧無瑕,若是……有了什么,這鐲子便會染上血色,呈紅白相間之狀”,我想了想,確實也有更好的法子了,只好摘下原本那只鐲子,戴上了師父給的,師父施了咒,那鐲子縮的與手腕一般大小,無論如何摘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