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汪萌既然是妖,將他降伏也并不簡單吧?”
劉安感嘆。
“此妖身體力量比尋常先天武者有過之而無不及?!睍鷮⑹址魃涎g玉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
“曾有先天武者與他交手?”劉安追問。
“有,還不止一位?!?p> “若是這樣,”劉知府恍然,“將他降伏,且折斷四肢的那人,豈非在先天之上?”
“倒希望如此??墒牵踩藳]有先天之上的境界。”書生說。
“閣下還有其它顧慮?”劉安察覺到書生語氣的不確定。
“那么,問題來了,”默不作聲的李黎果突然冷笑一聲,表情冷峻,英眉微揚,“武者奈何不了的妖,那誰能將他降伏?”
劉安眉毛抖了起來,極為不安。李黎果面朝房門,似乎看到門外的場景,明媚的眼眸促成一條細線。
她坐直了身體,手按在劍柄上,大聲道:“要么,他是仙;要么,他是妖!”
突然,劍光出竅!一股冰冷的真氣陡然爆發(fā),將房門砰地沖開。
門外,捕快正帶著一位公子,將好在臺階下站定。
書生瞪直了眼,臉上的神情頓時凝固,急忙喊了一句:
“妹妹不可!”
但是,那攝人心魄的真氣氣勢洶洶沖到臺階下,卻立馬化作一團潔白的霧氣,輕柔地打著旋撲在那位公子的臉上。
捕快終于帶著羅裕走到一個廂房前。羅裕才站定,就感到房間里騰起一團堅韌的意志,接著房門豁然洞開,一陣冰涼濕潤的氣團吹在自己身上。
鬢發(fā)揚起的同時,更感到有絲絲清涼的雨露,撲在臉上。
在這秋老虎還橫行霸道的天氣,突然一股冰霜,讓羅裕渾身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眉毛也舒服地抖了抖。
抬頭看去,只見在大敞的房門中,一位黑裙少女正收斂笑容,往劍鞘里慢慢收入寒光爍爍的寶劍。
少女眼觀鼻鼻觀心,再無半點動容。
羅裕不明覺厲。
書生狠狠瞪眼少女,知府劉安此刻站起身相迎,“公子請進來坐?!?p> 羅裕走進廂房。
劉安退開一步,把自己坐的榻讓給他,“公子請坐!”又笑呵呵地給他沏茶。
羅裕禮貌地點點頭,對正沖自己拱手的書生也回了一禮。
彼時,黑裙少女無動于衷,略微掀開眼簾,不著痕跡地乜了一眼。
那熱情招待的老頭,這時將茶杯遞到羅裕面前,然后十分和藹地站在書生身后,負手而立。
羅裕又溫和地對他點點頭,道了聲謝。
對那書生拱手:“可是閣下喚來草民?”
他眼尖,看到書生腰間別著的一塊鎮(zhèn)妖司的腰牌。
“本官乃是鎮(zhèn)妖司司隸,李樂進?!睍Φ?,“這位是舍妹。”
黑裙少女張開眼:“俺是李黎果?!?p> 好了,少女放下手里的劍吧,我知道你是李黎果了。羅裕等著她下文,半天沒動靜。這才意識到這就是她的全部介紹。
李樂進微笑著賠禮道:
“舍妹癡迷俠客,舉止多有冒犯,還望兄臺不要見怪?!?p> 羅裕自然說不出個不字。
不過,聯(lián)想到剛才李黎果使用真氣化作白霧的一段,卻有點驚訝。
照他曾經(jīng)學習《神足經(jīng)》了解到的武林知識,真氣外放已實屬不易。起碼也要是個先天。
更別說還帶有冰霜的屬性。
武者真氣,是外化于內(nèi)。也就是說,真氣在體內(nèi)運行表現(xiàn)的形式多種多樣,可一旦外放,真氣也就混同天地本氣,屬于無源之物。
那所有武者的真氣,脫體之后就都是一個樣子。像李黎果這般的,真氣還帶著冰霜,簡直聞所未聞。
好奇地看了一眼黑裙少女,回到本次上訪的主題,羅裕問道:“不知傳召草民有何吩咐?”
李樂進瞥了眼門口,本意是讓門口值守的捕快關(guān)門。沒料劉安意會,忙不迭小步跑去關(guān)門。
回來,又站到書生身后。
李樂進挑著眉頭,瞥了眼莫名其妙的劉知府。
眉宇間已傳著話:“劉大人,您干嘛呢?”
劉安鎮(zhèn)定自若,眼神和藹:“這兒涼快,我解悶兒?!?p> 李樂進感到臉上無光,回頭沖羅裕笑了笑。
羅裕很羨慕,他也想要這么一個凡事都能為自己代勞的管家俠。
不過,想到家里那位女魔頭。
算了,沒必要把別人往火坑里推。
李樂進端正臉色:“實不相瞞,羅公子,在下是想知道,關(guān)于那罪犯汪萌的相關(guān)事宜。”
羅裕點頭道:“我來的時候聽捕快說了?!?p> 他已經(jīng)想好說辭,搖頭道,“可是,人其實不是我抓的。”
“喔?”
李樂進不免疑惑,心中一動,仔細打量了一眼羅裕。
“此話怎講?”
“我有一個主子”羅裕本想說。
這也是他想好的說辭。但是,主子兩個字自動憋在了嘴里,變成了:“我有一個姐姐?!?p> “是她將汪萌抓獲。我不過是將汪萌送來衙門的苦役。”羅??嘈Φ?。
他已經(jīng)想過,不能騙鎮(zhèn)妖司的人。其實,他不太愿意把事情攬在女魔頭的名下。
女魔頭身體里就像藏了個太陽,隨時可能爆發(fā)。面對這種喜怒無常的角色,自己的自作聰明很可能會引火燒身。
但鎮(zhèn)妖司既然罕見地干涉進來,說明事關(guān)汪萌那個江洋大盜,很可能有其它不知名的變故。
他如果說慌,很可能被識破。
女魔頭再怎么說也是個仙人,他相信,對她來說鎮(zhèn)妖司應該很好應付。
況且,來時女魔頭已經(jīng)知道他此行就是受鎮(zhèn)妖司傳召,多半也有所準備了吧?
因此他才會冒險將女魔頭的存在告訴對方。
“喔,原來如此,”李樂進也不追究,“敢問,貴姊可否婚……呃,可否來衙門交代事情經(jīng)過?”
“這個……”羅裕為難。
讓女魔頭來衙門?恐怕兇多吉少。
這時,突然有捕快叫門:“大人,汪萌在地牢里發(fā)狂了!”
李樂進霍地拍案而起。
然而,比他還快的是身后站著的劉安。老頭髭須一顫,大手一揮:“快快調(diào)集全府衙役前去鎮(zhèn)壓此獠!”
還有一個,比劉安還快。
黑裙少女在那捕快叫門之際,已如風一般掀開房門,霎時間沖了出去。
幽香拂過,一眨眼功夫,身影已消失在后院。
李樂進看了眼氣定神閑的劉知府。
這位老頭背著手,走進偏廂,“你們?nèi)グ?,我守住后院,絕不叫此獠越過此地!”
李樂進黑了臉,看向羅裕:
“羅公子……”
“我隨你去。”羅裕淡定地說。
他想去看看,這位已經(jīng)被打斷四肢的江洋大盜,到底有什么值得鎮(zhèn)妖司忌憚。
當然,他還不至于以身犯險。
感受到右手袖口里的腰牌又開始變得滾燙,他振作了精神。
李樂進朝劉安拱手,“劉知府,還請坐鎮(zhèn)此地,切勿妄動。”
說完,大步流星地踏出房門。
路上。
羅裕驚訝地問:“剛才那人就是劉知府?”
他還以為是這個李樂進的管家,畢竟那老頭看起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進門還給他倒茶。
“劉知府懂得韜光養(yǎng)晦,”李樂進呵呵一笑。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嘛,”羅裕點點頭。
幸好,至始至終他都很有禮貌?;叵肫饋恚抢项^雖然沒有穿著官服,但氣度很是不凡。原來,不是他眼光的問題。
一路穿過公堂。
衙門右側(cè),一座森嚴的監(jiān)牢。
走進其中,一層干燥,木制牢房為主。
這一層的犯人面容整潔,衣著華麗。羅裕還看到,有些犯人端著潔白陶瓷的飯碗,吃著山珍海味。
“這些是監(jiān)押的達官貴人?!崩顦愤M頭也不回,在牢房盡頭往地下通道走。
第二層,空氣濕潤,氣溫下降。
這里用的更粗的木制牢房,用石頭當做四壁。
“這里關(guān)押著服刑犯。”李樂進解釋。
第三層,地面鋪著石磚,牢房由花崗巖堆砌,只有一個小窗口從鐵質(zhì)的牢房門下方開著。里面漆黑一片。
“這是重刑犯和死刑犯。”李樂進說道。
第三層已經(jīng)是死刑,第四層還能是什么?
羅裕好奇。
第四層。
然而還沒到第四層,就在拐彎的一把墻上的火把下,看到抱著長劍靠在石墻上的黑裙少女。
李黎果瞥了他們一眼。
“汪萌呢?”
李樂進問。
李黎果還沒說話,其實,她也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似乎是有點掃興。
就聽到從第四層空蕩的水牢里,傳來一陣鎖鏈的稀里嘩啦搖動的聲音。
其中有振奮的人聲傳來。
“老子說過,除了羅裕羅大爺,誰也審不了我!”
汪萌四肢已全好了,甚至面色看上去也不錯,只是皮膚上泛著一層奇異的紅光。
他正提溜這一個倒霉捕快的衣領(lǐng),把那二十歲的小捕快搖得七葷八素。
他狠狠罵道:
“我這大手子,我這大腰子,你特么的看我是普通人嗎?我坦白說了,你們那些什么先天,什么后天,什么朝廷命官,老子一巴掌都能扇暈!”
“我這手,沒錯,現(xiàn)在是好的??蛇B刀也斬不斷,也就羅大爺給我打斷了?!?p> “我這腿,沒錯,現(xiàn)在也能踹你,完全沒問題??墒沁B馬也踏不斷,也就羅大爺給我掰斷了。”
“和羅大爺比起來,什么先天,什么高手,都是智障!”
“老子也就能被他擒住,你們給他提鞋都不配!”
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