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尾聲（終）
清風(fēng)吹過，火桑林沙沙作響，荒天帝的道場中像是染上一層晚霞，蓮池中碧波蕩漾，漣漪點點，半空中更有紫氣氤氳繚繞。
在這里有火桑殿，清漪凈土、有云曦宮闕，蒸騰瑞霞，流淌大道光輝。
荒的道場，是三個天帝道場中最大的一個，有一片綿延無盡的大荒懸浮在世外，有個石村在山腳下，宛若仙鄉(xiāng)。
他的道場中，亦有各種仙藥、道樹等奇花異種，多是他的戰(zhàn)利品。
廣袤的藥田中，有一棵古蟠桃樹扎根于此，枝繁葉茂，這是曾經(jīng)對年輕時候的荒有大恩的盤王，如今被荒邀請來居住在道場，有時化形而出，收拾藥園子，有時也找荒下棋。
此時，荒天帝正在與風(fēng)姿絕世的柳神對弈，孟祖師則在旁觀棋不語。
江籬悄然出現(xiàn)在這里，并向他們走了過去，大荒中亦有動靜傳來，是天角蟻和赤龍在大戰(zhàn)。
江籬只抬頭看了一眼，便沒過多關(guān)注，而是徑直走了過去。
荒、柳神和孟天正均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江籬，各自點頭致意后，便繼續(xù)低頭下棋。
江籬則站在一旁，也并沒有開口打擾他們，而是安心地看他們下棋。
荒與柳神皆非常人，下棋自然也不是常人那般只是下棋，而是各種道的論證與交鋒。
可以說是以棋盤為天地，以棋子為眾生，論古道今。
只可惜，江籬對下棋不懂，所以，也只是看個熱鬧。
只所以不懂，只是因為不喜罷了。
若想要弄懂，也只是剎那之間，但那未免刻意且無趣。
此時，一身火紅長裙的絕色女子出現(xiàn)在不遠處，長發(fā)如墨，美艷動人，在其身旁，還跟著兩個女子，一人身著粉裙，一人身著紫裙。
三人氣質(zhì)迥異，但毫無疑問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氣質(zhì)，而且皆美麗動人。
江籬抬頭看過去，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三人中，他只與火靈兒曾經(jīng)有過接觸，其他二人卻只遠遠看過，并未相互結(jié)識。
火靈兒見江籬點頭致意，便也點了點頭，她其實是想感謝一下江籬的，但似乎又覺得沒這個必要。
因為，從荒和柳神口中，大概也能了解江籬的為人。
江籬和她們打過招呼后，便沒有再看她們，而是繼續(xù)低頭觀棋，三人也只是散步路過此地，因此，稍作駐足，便也離去。
這一盤棋下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層林盡染，才作罷。
“你來的正好，找個時間，一起去探索一下那片高原？”荒站起身來，看著江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問道。
不得不說，放眼整片時空，大概也只有江籬他看不透了。
“你們?nèi)伺c那人的因果，何須再拉上我？”
江籬笑笑，回絕了荒天帝的邀請。
這事與他關(guān)系不大，他并不太想去摻和，而且，他今日來此，也是為柳神而來。
只是恰逢其會。
荒天帝聞言，倒也灑脫，他大笑兩聲道：“你說的對，如此那我便不勉強你了?！?p> 他說完便拍拍江籬的肩膀，起身朝火靈兒她們離去的方向走去，孟天正與江籬打了一聲招呼，便也離去，回去自己在大荒的住所。
顯然，
他們刻意給他和柳神留下了單獨相處的時間。
“看來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的話，如今也都實現(xiàn)了?！苯h看著站起身來，風(fēng)姿絕世的柳神，笑著道。
柳神笑了笑，她知道江籬說的是什么，曾經(jīng)江籬對她說過未來一角，她會生活中荒的道場，與其對弈，
如今，這些事也都實現(xiàn)了，她的確居于荒的道場，也時常與其對弈。
曾經(jīng)的好友們也都被荒復(fù)活，居住于此，時而閑談、時而論道，這樣的生活的確也不錯。
她平視著江籬，黑色的瞳孔晶瑩剔透，干凈明亮，她的聲音平靜祥和：“你來這里，應(yīng)當(dāng)不只是為此吧？”
“自然！”
柳神笑笑：“女帝的事我已知曉，你來此應(yīng)當(dāng)也是為了這契約而來。”
“確實如此。”
江籬倒也坦誠干脆，既然柳神如此直接，他自然也懶得拐彎抹角。
柳神沉默少許，道：“說說看?！?p> “這紙契約，如今已成了束縛你更進一步的枷鎖，這你可曾感覺到？”
柳神黛眉微蹙，這她……倒是不曾注意。
她想著便閉上了眸子，心神沉寂下來，去檢查她自身的狀況，片刻之后，她睜開眼睛，目露復(fù)雜，這紙契約竟然真的對她所有影響。
她沉默少許，緩緩開口：“不知這其中因由？”
江籬指了指她的心。
柳神低頭，陷入思索，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她的心不在浮沉，而在于此。
身為浮沉使，雖沒有什么束縛，但潛意識中，她還是將之視為一種負擔(dān)。
而這種負擔(dān)，使得她的念頭不再通達，從而變成一種若有若無的枷鎖，束縛住她。
想明白其中緣由后，她抬起頭輕嘆一口氣：“抱歉?！?p> “不必道歉，原本也是我考慮不周?！?p> 江籬搖頭，倒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他本就臨時起意，發(fā)現(xiàn)契約對她們有影響后，才想起來解除契約。
“嗯?！?p> 柳神微微頷首。
“如此……”江籬攤開手，一紙契約憑空出現(xiàn)：“以江籬之名，解除與柳神之契約?！?p> 片刻后，契約燃燒成灰，江籬與柳神之間的聯(lián)系也全部消失。
江籬長舒一口氣：“好了，此間事了，我也該離去了?！?p> “這么快就要走嗎？”
柳神微微一愣，倒是沒想到江籬會這么快就走。
而且，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此經(jīng)一別，下次再見，恐怕將是無比漫長的歲月之后。
她看著江籬，明明他就在眼前，卻如迷霧，無論她怎么運轉(zhuǎn)神力，似乎都看不清他。
仿佛下一剎那，他就會如云煙一般消散。
聯(lián)系。
是啊，原本她與江籬之間有那紙契約在，哪怕相隔無盡時空，他們之間仍可互生感應(yīng)。
如今契約成灰，
她與江籬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徹底斬斷，連因果都變得虛無縹緲。
浮沉館主，因果不沾，古今不存。
如果他不主動來找她，那就會像過去那漫長的歲月一般，無論如何，也尋他不到。
“我還有一些事要做，原本就是為那件事而來?！?p> “什么事？”
“曾經(jīng)，我在諸天留下一念，以庇護凡人，如今也該收回了，而且，我打算將浮沉的天道引入上蒼和諸天，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準(zhǔn)備要做?！?p> “需要我?guī)兔?？”柳神問?p> “暫時不用，若真用得到你，我一定不會客氣。”江籬看著近在咫尺的柳神回答道。
他踏入至高之境，浮沉的天道也水漲船高，擁有至高級的念力，其偉力足以覆蓋無盡的次元時空。
但為了避免天道產(chǎn)生私欲，從而禍亂諸天，很多規(guī)則還需要進一步完善才行。
他預(yù)感，那將耗費無盡歲月。
不過，這種事原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時間去驗證。
“好吧?！?p> 柳神語氣頗為無奈的回了一句，她抬起素白的小手，捋了一下耳朵旁垂落的幾縷烏黑的秀發(fā)。
稍頃，她遲疑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那……你何時還會再來？”
江籬笑著以手指天：“緣分到時，我自會再來?！?p> 望著江籬燦爛的笑臉，柳神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她的預(yù)感更加強烈，再相見，恐怕真的是漫長歲月之后。
畢竟，浮沉與這方世界的時間流速相差甚遠。
想到這里，她突然有些可笑，她何時這般多愁善感了？
無盡歲月以來，不知有多少故友隕落，再難一見，萬古歲月，又不知是多少時間都是自己一人度過。
在漫長的歲月中，連自己都幾次險些身隕。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今日，她竟然會為了即將到來的別離，而變得如此多愁善感，未免有些好笑。
“如此，那便不多打擾，”江籬躬身抱拳。
“嗯?！?p> 柳神點頭，小聲嗯了一聲。
江籬抬頭看她一眼，便閃身離開了這里。
諸天之外，江籬懸浮于虛空，看著三個天帝的道場，然后抬眸看向上蒼與諸天。
就在這時，一股浩瀚的偉力席卷整片時空。
江籬微微一愣。
下一剎那，一道修長曼妙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不遠處。
一襲白衣，長發(fā)及腰，一雙玉腿又白又長，她幾步之間就來到了江籬的跟前，她看著江籬，似笑非笑的說道：“來看荒他們，卻不來看我嗎？”
江籬看著身前的花粉帝，聽到她略帶調(diào)侃之意的語氣，不僅莞爾，然后頗多感慨的道：“沒想到你們?nèi)酥校闶堑谝粋€邁入至高的。”
“怎么，很意外嗎？”
花粉帝抿唇一笑，無暇的臉蛋，當(dāng)真是艷絕天下。
“確實意外，我本以為會是女帝先一步邁入。”
花粉帝再次笑笑，道：“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似乎是我更勝一籌。”
江籬啞然，這的確無可辯駁。
不過，女帝和柳神未邁入至高，是受到契約影響。
至于花粉帝，她常年跟在他身邊，念頭也最為通達，憑其天賦，先一步邁入至高領(lǐng)域倒也合乎情理。
花粉帝伸出白皙的手指，朝著江籬勾了勾。
“什么？”
“你幫我那么多，我也該為你做一些了事?！?p> “所以？”
江籬挑眉，看向她，他大概也能猜到花粉帝想做什么。
“浮沉使的名額應(yīng)該有很多吧？”花粉帝開口，長發(fā)如墨，垂在腰間，無暇的臉蛋，平靜而堅定。
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從一開始就打算這么做。
“想幫我，倒也不必簽訂契約了?！苯h干咳一聲，主要是他怕簽訂契約之后，會對花粉帝也有影響，屆時，再解除未免有些不好看。
花粉帝看著江籬，輕嘆一口氣，故作失望的道：“我一個女子主動開口，你莫不是要拒絕？”
絕美的臉上，似有哀傷之色。
跨入至高之后，她的性情似乎變得活潑了許多。
江籬無奈：“好吧，但事先說好，如果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影響，我有權(quán)主動解除契約的。”
“好?！?p> 花粉帝聞言，臉上瞬間轉(zhuǎn)換，眉眼彎彎間，笑意盈然，她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絕色美人，笑起來自然也有傾倒天下之姿。
得到花粉帝的保證，江籬便取出契約，花粉帝滴了一滴血。
“叮，契約生效，即日起，花粉帝依為浮沉使。”
上蒼、諸天，皆有異象出現(xiàn)。
過去、未來，關(guān)于花粉帝的種種正在從歷史上消失，不再可見。
荒、葉凡、楚風(fēng)皆心有所感的抬起頭來，望向上蒼與諸世。
站在巨大柳樹之前的柳神亦抬起頭看向空中，花粉帝的氣息消失了，因果線也幾乎不可推演。
破入至高了，還是成為了浮沉使？
或者，兩者皆是。
女帝盤坐于殿上，眸子清冷，她只看了一眼，便重新閉上了眸子。
……
不久后，三天帝受到銅棺主人的呼喚，聯(lián)袂踏入高原。
他們見到了銅棺主人，從其口中了解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比如銅棺主人病入膏肓，焚了自己，骨灰進入石罐，埋入高原等。
最后銅棺主人請求三天帝出手讓自己解脫。
至此，詭異源頭也被肅清。
江籬和花粉帝站在諸天外，看了整個過程，半步至高已經(jīng)沒有生死之概念，因此，即便三天帝出手，也不能將銅棺主人完全絕滅。
在這片時空之中，依舊有銅棺主人的身影。
“說來，此人與我，也有因果?！被ǚ鄣劭赐曛?，輕嘆一聲。
“現(xiàn)在你是浮沉使?！苯h看了她一眼回答道，隨時，便回眸看向這片時空，他伸出手，將當(dāng)初留在諸天中的那一念收回。
之后，他便邁步，走回浮沉。
花粉帝抬頭看了一眼上蒼，上蒼之事有洛在，她很放心。
所以，
此后歲月，她可以一直跟隨江籬。
她又看向楚風(fēng)的道場，她看到了林諾依，也洞悉了，曾經(jīng)的那道影子已經(jīng)徹底煙消云散，但在消失前，把她的傳承也全部交給了林諾依。
不過，這一切與她早已沒了關(guān)系。
她想著，便轉(zhuǎn)身，修長的美腿邁出，追上江籬，并與他并肩，返回浮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