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還是落到了地上,順著屋里的地勢向餐廳一邊滾去,看著那顆嬌小玲瓏的豆子滾落在墻邊,陳允琳暗暗嘆了口氣。
凌俊只看了那顆豆子一眼,便聽到躺在地上的陳允琳暗自嘆氣。他回過頭來看她——額前的細發(fā)垂在她緋紅的臉頰上,她被驚得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定在原地。
一陣陣幽香從她衣服的領(lǐng)口飄出,彌漫在周圍細密的空氣中。在她纖細而白皙的頸上隱約能看到她脈搏在跳動。耳根滑落的頭發(fā)隨著空氣中的微風劃過她纖瘦的肩膀。
凌俊看得有些癡了,抬眼想去看她那雙清澈的眼睛。
陳允琳余光瞟見凌俊正看著她,心跳得更加急促,像是千萬只小鹿裝在胸口,幾乎就要跳出來了。
凌俊又湊近了些,他那雙裝滿了水的眸子就在陳允琳眼前,那一瞬她幾乎要被這一潭深水淹沒了。窗外風鈴搖曳著發(fā)出清脆悅耳又遙遠的聲響,讓這個傍晚顯得靜寂了許多。凌俊身上隱約的清香,仿佛穿越了時空的星辰在萬籟俱寂的夜空閃爍著,讓人不由得迷醉在這暗影籠罩的桌臺下。
突然,陳允琳原本撐在地上的手一抖,一定是撐太久失去了知覺,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撐,她下意識地向上抓,慌亂間緊緊地抓住凌俊的手臂,才又一次保持平衡。
凌俊緊摟著懷中的陳允琳,另一只手撐著地面,他突然覺得一陣強烈的溫暖伴著踏實灌進他原本松散的骨骼。他呆呆地定在那里,感受她因為失去平衡而緊抓著他時的擔心與恐懼,讓她知道這一刻他的存在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去吃飯,不去管那滾落的青豆,只要靜靜地在他懷里待一會兒。
良久,凌俊覺得手酸了,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恐怕陳允琳也會發(fā)現(xiàn)他的反常,于是故意柔聲問道:“你喜歡這種高難度動作?”
陳允琳一驚,恍惚中緩過神來時凌俊已經(jīng)扶起她并且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連筷子都用不好還想學我夾菜,你還是老老實實吃飯吧?!闭f著他也拿起了筷子,夾起一片土豆放進嘴里,“嗯,有水平!”
陳允琳看著他一臉得意與鄙夷,心中騰起小小的不服氣,她干脆下手,到盤子里捏起一顆青豆舉到凌俊嘴邊。
凌俊被她嚇得向后縮了縮,抬眼去看她,卻見她挑起眉毛像是在問:“敢不敢吃?”
凌俊揚起下巴張開嘴,也學著她的樣子挑起眉毛,挑釁地揚了揚下巴,心里暗想:你來喂我呀。
陳允琳覺得沒意思,順手把豆子放在他碗里,坐下身徑自吃起飯來。
凌俊卻不罷休,他也從盤子里捏了一粒青豆,遞到陳允琳櫻紅的唇邊。
陳允琳別過臉,不去理他。
凌俊就往前探了探身子,又把豆子遞到她嘴邊。
陳允琳忍不住笑出了聲,扭頭剛想說什么,凌俊見勢一遞手,豆子就進了陳允琳嘴里。
陳允琳哭笑不得,皺起眉瞪他。
凌俊笑嘻嘻地湊上前:“一顆夠嗎?”
陳允琳抬起雙手重重地把他推回椅背,哼了他一聲,又拿起筷子:“不好好吃飯就放狗咬你?!?p> 凌俊覺得好笑:“你的狗在哪里???”
陳允琳想了想,調(diào)皮的笑起來:“我的火箭炮上次還遇見你了!”
凌俊突然想起校慶放假回奶奶家的那一晚,在他最需要人陪的時候……那晚他多想抱著她痛痛快快地哭一陣,跟她說他有多想看到父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多想有個健全而美滿的家庭,然而為什么身為父母的他們不能體諒他的渴望,為什么大人們偏偏那么任性……
“陳允琳?。?!”皓炫的聲音劃破屋里的寧靜。接著,門被一股巨力推開,就好像官府里的衙役來抓在逃毒犯,殺他個措手不及不說還要用駭人的聲勢嚇他們個半死,免得他們中的一兩個反應(yīng)快的跳起來叫囂造次,影響抓捕行動。
凌俊從書包里拿出包好的排糖放到飯桌上,眼里的暖意不知何時逃進了哪座荒山:“送你?!闭f罷便起身向門口走去。
“你還沒吃飯呢……”沒等陳允琳起身去攔住他,凌俊竟一下子撞到了陳允琳媽媽的身上。
媽媽被凌俊撞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扶著站穩(wěn),抬眼之際瞧見一張俊俏的臉龐。
凌俊漲紅了臉,心里感到很抱歉,怎么第一次見她家人就如此不懂事,還撞到人家媽媽身上……他咽了口水,企圖濕潤那因為過度緊張而發(fā)干的嗓子,至少應(yīng)該說聲對不起或者抱歉之類。
“怎么急著走啊?!蹦侨岷偷穆曇羧缤患蛎馓?,竟在這一瞬間把他裹得如此厚實,站在門口竟也不覺得這夜風寒冷。她母親那關(guān)切的眼神和含笑的嘴角讓他覺得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幸福家庭的溫暖與快樂。
“媽媽?!标愒柿詹恢螘r出現(xiàn)在凌俊身邊,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媽媽。
母親側(cè)頭看看桌上的菜,故意笑著拉起女兒的手:“你也開始下廚做飯啦?”
“您用后腳跟都能想出來還問她!”皓炫故意強調(diào)了“她”字,明顯是在嘲笑陳允琳不會做飯的事實,說完竊笑著進屋去了。
看著那小子得意的模樣,凌俊恨不得把他從樓梯上拉下來拖出去扔進池塘,嘴巴怎么那么欠呢……
“哈哈哈哈!”爸爸爽朗的笑聲從飯桌上傳來,“我說什么來著,還是等陳允琳回來吃吧,比外面吃意大利面強!”
看著爸爸拿著筷子往嘴里填飯,陳允琳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這么重要的時刻,爸爸怎么就不矜持點呢???
母親拉著凌?。骸傲粝聛沓酝暝僮甙?。”說著,把凌俊推到餐桌旁,“快坐下,阿姨再給你炒幾個菜?!辈坏攘杩⊥妻o,陳允琳媽媽已經(jīng)走進廚房。
他依然是坐立難安的,就像陳允琳那樣。
此后的一個多小時,他們彼此默默地吃著,偶爾陳允琳爸爸會問他學校的一些事情,問問選修課哪一門最有意思,老師叫什么,還問到學校栽的花草。
凌俊突然想起陳允琳一直在找小蒼蘭的種植方法。他偷偷地環(huán)視整個房間,沒見有一盆小蒼蘭,猜想也許她把那盆精靈似的花藏在自己屋里了,搞不好還在夜里念念咒語,好從花瓣里開出個帥哥來陪她也說不定。反正女孩子們都是喜歡帥男生的,就像男生喜歡漂亮女孩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