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為了愛情
公子哥似乎家學(xué)淵博，可真正的江湖拼殺的經(jīng)驗(yàn)并不豐富，他只覺得宋少爺這一拳來的威猛，可并未覺得有什么了不起，習(xí)慣性的用剛剛被彈飛的右手，狠狠砸向宋少爺?shù)氖直郏靡詳r截宋少爺?shù)墓?。然而堂堂《九陰真?jīng)》大伏魔拳中的剛猛招式怎么簡單被破解？宋少爺此時全身勁、勢、力、氣，在這一拳上擰成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隨著這一拳噴薄而出。
因此公子哥的右掌哪怕已經(jīng)狠狠的切在宋少爺?shù)氖直凵?，非但沒能攔住攻勢，反而被彈飛出去，甚至有一種好像還沒碰到就被彈飛出去的錯覺。他終于知道這一拳不能力敵了，好在經(jīng)驗(yàn)雖然不足，但功底確實(shí)扎實(shí)，反應(yīng)確實(shí)夠快。這公子哥一看就是從小苦練出來的，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旋身后退半步。反正兩人之間隔著餛飩攤，宋少爺這一拳再猛，也不可能追過來。而他手中扇子更是直接脫手飛出，不過這一次不是扇骨合并在一起，而是展開如彎月，回旋著劃破清晨的雨霧，橫掃宋少爺一切可以接觸餛飩碗的線路。他是生怕宋少爺趁此機(jī)會抱起餛飩碗拔腿就跑，畢竟半步之遙，有時就是天涯海角。
而他自己則趁著這轉(zhuǎn)身退步之勢，使出一記翻身劈掌，沖著宋少爺額頭就拍了過來，倒也不顯得他剛才的一退有些狼狽。只是這翻身劈掌動作是挺好看的，這要是沒有餛飩攤攔著，一般人追擊冒進(jìn)，很有可能被著冷不丁一下，劈頭蓋臉給打蒙了。但問題是，這中間不是隔著東西呢嘛？宋少爺壓根就沒有追擊，這劈掌就不遠(yuǎn)不近的差了這半步的距離，你這是打算劈誰呢？
就在宋少爺輕松躲過飛旋的折扇，一臉不屑的準(zhǔn)備收手吃餛飩看戲的時候，一個奇怪的念頭卻冒了出來，這小子什么時候打法變得這么浮夸了？想一想從一開始，趁自己不備偷襲餛飩碗，然后想騙自己接他的扇子，再之后裝模作樣的一指，結(jié)果完全是虛張聲勢，而真正的殺手那折扇的一鏟，還是藏身一擊。這個人除了長得正大光明，手上的功夫就沒有不臟的。現(xiàn)在來這么壓根就摸不著人的一招，是只是為了好看？不對，不對，肯定有哪里不對，在這斜風(fēng)細(xì)雨的清晨，微風(fēng)吹拂著宋少爺面頰，究竟是哪里不對呢？丫挺的，是劈空掌！
這孫子是不用手上夠得著，他玩的是掌風(fēng)。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不光玩的臟，而且是又陰又臟?。?p> 意識到這是一記劈空掌之后，宋少爺一眼就看出這一招角度更是刁鉆陰險的不可思議?？梢灶A(yù)見到，不管宋少爺站在原地看戲，還是轉(zhuǎn)身側(cè)移的線路全被他封死了。而且吃不準(zhǔn)他劈空掌的威力，現(xiàn)在連退都不一定有用。情急之下，宋少爺一咬牙一跺腳，既然不能退，那就以進(jìn)為退，身體貼進(jìn)餛飩挑子的扁擔(dān)，然后向后一仰，從扁擔(dān)下面一腳撩起。
公子哥做夢都沒想到，宋少爺能識破他的劈空掌，更想不到宋少爺?shù)拇蚍ㄟ@么激進(jìn)冒險。更過分的是，這一腳的距離把握足見起武學(xué)理解的精妙。本以為劈空掌多占了半步的距離，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了，沒想到宋少爺硬是憑借腿長的優(yōu)勢給找回來了。公子哥額頭的汗都下來了，不就一碗餛飩嗎？你至于這么拼嗎？無奈之下，只好一手接住飛回的折扇，另一只手回掌護(hù)在丹田之前，同時原地縱身而起，兩腿平展，衣袍如蝶翼舒展起舞。“砰”的一聲悶響，掌腿相交，竟然平分秋色。
就這樣兩人一下一上，一起一落，又回到了隔著餛飩挑子，相互對峙的局面。在兩人中間那碗餛飩依然飄著濃郁的香。
下一瞬間，公子哥手中折扇一展，劃著弧光向宋少爺斬去。扇面上山茶花同紙傘上紅梅，在餛飩熱騰騰的蒸汽之中紛紛綻開。在傘面與扇面之下，兩個人四條手臂劃過無數(shù)行云流水的弧線，仿佛比從天而降雨絲還要密集，掌法、指法、拳法，難解難分……
直到從街角一個打著花傘十七八歲的少女噘著嘴跑了出來：“段郎個大騙子，餛飩哪？”
公子哥表情明顯一滯，激戰(zhàn)之中雙掌仿佛被定在空中一樣，足足尷尬了好幾秒才勉強(qiáng)抱了抱拳，然后略帶哭腔的小聲沖宋少爺?shù)溃骸靶值?，哥哥求你了，這碗餛飩說什么也要賣給我！大恩不言謝，將來定有后報！”
后報，等你后報時候，本少爺就餓死了！等會？你姓啥？宋少爺怔怔望著他，這氣質(zhì)、這打扮、這茶花，還有這個姓。你丫誰啊，段譽(yù)嗎？不、不可能，段譽(yù)上來肯定不可能為了一碗餛飩打生打死，除非為了他的神仙姐姐。宋少爺側(cè)過腦袋瞥了一眼，那少女長得吧，你別說還真的挺漂亮的，說美女絕對不算夸大?？赡阋f那種讓人看一眼就要死要活，神魂顛倒還是不至于，宋少爺眼神回到公子哥的臉上。
不對，段譽(yù)就算是為了神仙姐姐，也不會一上來就打生打死的，撐死了唐僧念經(jīng)，打不死你，煩死你。再說了段譽(yù)哪會什么劈空掌??？
“阿星，你急什么，老板這餛飩不是剛煮好嘛！”見宋少爺沒松口。公子哥自信滿滿的一回頭，沖著少女露出一個花一樣燦爛的笑容。
阿星？你這貨不會是段正淳吧？緊接著宋少爺意識到一個更勁爆的問題，貌似丐幫并沒有聽說一個叫喬峰的前代幫主，該不會天龍的故事還沒發(fā)生吧？自己眼前這位，難不成年輕版的大理國鎮(zhèn)南王，正在滿世界亂竄為了段譽(yù)制造妹妹？那站在路口的那個少女，豈不是阿朱和阿紫的親媽阮星竹？
段公子兩指伸出，穩(wěn)穩(wěn)的捏住了盛著餛飩的粗瓷碗邊，壓低了嗓子：“兄弟，開個價吧，這碗餛飩太重要了?！比斡蓾L沸湯汁，濺在那名鎮(zhèn)天南的一陽指上，這次都不嫌燙了。
然而就在同一時刻，宋少爺也死死的捏住瓷碗的另一邊，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說的我好像答應(yīng)你似得，你給我個理由，我為啥要賣給你?！?p> “為了愛情！”
“我為了你妹的愛情??！”老子兩天沒吃飯了，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丫絕對就是段正淳。
不好使是吧，段公子臉色一變，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穩(wěn)穩(wěn)的拍在餛飩攤上。然后在顫音中帶上點(diǎn)哭腔：“兄弟，真的求你了！”
當(dāng)宋少爺目光從段公子那山雨欲來的哭喪相上，轉(zhuǎn)移到了他拍在混沌攤上的東西時，眼睛被晃了一下。那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那柔和的光溫暖又安詳，讓他感覺到饑餓幾乎要抽光了他的力氣。指尖的瓷碗，正在逐漸滑了出去。五十兩啊，省著點(diǎn)花，回武當(dāng)?shù)穆焚M(fèi)不就有了嘛？甚至還夠偶爾稍微奢侈一把，吃頓好的。你有這個理由早說嘛，非說為了愛情，有這功夫我跟你爭什么，我趕緊包第二碗餛飩了。
忽然宋少爺清醒了過來，指尖的力量重新回到瓷碗：“我兩天沒吃飯了，這碗讓給你可以，但是，得加錢！”一旁旗晃上，一碗五文四個大字，在漆黑的天幕下，微風(fēng)吹拂的街頭，煞是晃眼。
當(dāng)宋少爺把兩張共計一百兩銀票認(rèn)認(rèn)真真的揣進(jìn)懷里之后，他甚至感覺饑餓也是可以再忍那么一下下的嘛。繼續(xù)包餛飩的時候，甚至可以哼出小曲來。然后等宋少爺?shù)诙腽Q飩即將出鍋的時候，一抬頭：“段正淳你丫怎么還在？”
“我剛就喝了口湯，一個混沌都沒吃著?！倍喂勇冻鲆粋€尷尬而不是威風(fēng)的笑容。當(dāng)然這種表情，似乎也就在他臉上似乎才顯得合理。
“不是，說的好像我吃著了似得?！彼紊贍攭旱土寺曇?，瞪著段正淳。
而段公子則伸出一根手指：“我剛才給你一百兩?！?p> “你大理皇室，還差這點(diǎn)錢？”
段公子警惕的看了宋少爺一眼，連忙比了個噤聲，壓低了聲音：“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p> “怎么我還憑空侮你清白不成?！?p> “你找打是不是？”段公子瞪著眼，揮了揮拳頭。
“打就打，怕你??？”宋少爺也不甘示弱。
“喂，有完沒完了，買完趕緊走啊，大伙還排著隊呢，你個大男人買碗餛飩怎么磨磨唧唧的?！迸旁诙握镜纳砗蟮囊晃淮髬尶嬷』@怒叱小段。此時宋少爺才恍然注意到，在餛飩攤前，段公子身后，前來買餛飩的人已經(jīng)默默的撐著傘排起了長隊……這都什么情況??！
“老板兩碗餛飩，帶走！”大媽把十枚大錢，放在了餛飩攤子的案頭，然后叉著腰指著小段的鼻子，“看什么看，長得好看了不起啊，不學(xué)好一樣，早晚做個負(fù)心漢，臟良心的?！?p> “嘿！大媽說得太對了??！就沖您這么會聊天，這餛飩本公子賣給你。你好好批評教育他?！彼紊贍斶@個開心啊。
“還有你！幼稚不幼稚！這么大人了，長得不咋地，不好好干活?！鄙?？本少爺長得不咋地？就算本少爺衣服破舊了點(diǎn)，然后風(fēng)餐露宿，看著可能有點(diǎn)不拘小節(jié)，有點(diǎn)滄桑，你還是頭一位對本少爺?shù)拈L相提出不同意見的啊，“還跟這個傻子似得在這瞎比劃，人家將來能指望當(dāng)小白臉吃軟飯！你呢？不好好包餛飩，連個媳婦都娶不上！趕緊給他盛上，讓他走！”
“額？”宋少爺現(xiàn)在除了感覺有點(diǎn)暈，好像也不是那么餓了。天空依然下著雨，但街道上已慢慢的熱鬧起來。
“……”
“唉……”
……
終于段公子也沒有為第二碗餛飩付錢。宋少爺對這種典型的吃兩碗餛飩只給一碗的錢的惡劣行為，表示強(qiáng)烈譴責(zé)。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宋少爺本來還期待，反正都不打不相識了，是不是再借點(diǎn)路費(fèi)盤纏，關(guān)鍵是弄匹馬。但是吧，大理段氏的字典里從來只有重色輕友，哪來的以武會友。宋少爺只能在排隊的食客組成的茫茫人海中，目送著他和他的阿星背影成雙成對的消失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