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張砸場子

　　長慶樓一層大廳，紅燭高照。

　　一只上好青花瓷酒杯在人們緊張凝視下騰空飛起，杯身將傾，杯中酒將撒未撤宛如垂露，又似懸而未滴的眼淚，映出大廳里四散而逃的人們慌張表情，又拉長了變得驚恐。而其他樓層的看客們則已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張開了嘴巴露出緊張關(guān)切的神態(tài)，又被這滴酒團成一個驚喜。

　　酒杯被高高的拋起，它還在上升，有人并沒有注意到它，有人卻死死盯著它，脖子隨著酒杯拋起的高度改變著角度?？粗嘤癜愕纳珴?、蟬翼般的細膩，又被樓內(nèi)喜慶的裝飾染上了一層紅潤。

　　它一直上升到極致，就忽然整齊的斷成了三節(jié)，杯口和杯腹成了兩個略有傾斜的圓環(huán)。

　　酒，從天而降。

　　一名頭戴斗笠的青年劍客腳踏在大廳內(nèi)的柱子上借力一瞪，刺出了光彩灼目的一劍。他的眼睛猶如他的劍一樣纖細，一樣光彩。這份光彩此時此刻鎖定的是一個穿著白色皮袍的大胡子，這人提著刀，用刀身與劍鋒輕輕碰觸，就旋風一般躲到一旁的桌子后面。

　　然后那桌子半邊連著桌面桌腿全部切斷，一桌子好菜頓叮當作響的翻撒了一地。

　　斗笠青年劍客大聲的叫嚷著什么，可惜全是些讓人聽不懂的南方土話，想必是罵人用的。

　　白袍大胡子借機跳上了一張椅子，一只腳踩在椅背上手扶膝蓋，用刀指著劍客，居高臨下的罵道：“干啥玩意啊，好好索（說）話你爹沒教你說人話啊?！?p>　　斗笠青年揮又刺，大胡子連忙跳到一旁另一桌菜旁邊，抄起一大碗水煮羊肉朝斗笠青年甩了過去。滾燙的紅油在兩人之間舞動著。斗笠青年竟然不閃不避，長劍一挽化作一張劍網(wǎng)，像弄潮的小船破開海浪，生生的撕開了這一海碗羊肉加湯，身上沒有沾上一點湯汁。最后還一劍切開了飛過來的碗，切口平整干凈利落。青年劍客這才用拗口的官話文縐縐的罵道：“老賊，我今日定取你首級?！?p>　　說著話手上長劍忽然一攪，仿佛一張劍網(wǎng)猛然展開，向著白衣大胡子籠罩過去。這一劍來的流光溢彩玄妙超然，仿佛把一屋子的雕梁畫棟燭光燈火，以及人們的注意力全都籠罩進取了，當然也包括了白衣大胡子所有的逃竄路線。

　　大胡子停住腳步表情凝重，劍鋒攪動著空氣仿佛要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從臉上撕扯下來一樣，眼看著就要撞進劍網(wǎng)之中，忽然他斬出了一刀。

　　這一刀仿佛要耗盡他的全部精氣神一樣，又似乎人生的難以捉摸一般讓人難以預(yù)料。刀劍相撞發(fā)出刺耳的長鳴，然后他就從這漫天劍影之中生生破出一條路來，長長的出了一ロ氣：“唉呀媽呀，老嚇人了?！?p>　　再然后，繼續(xù)跑。

　　跑過酒桌、跑過圍欄、跑過柜臺、跑過盆栽，然后留下一地破爛一塌糊涂。

　　兩人就這么歡快的追逐著，大廳匾額下小風吹著那個龍飛鳳舞的大“壽”字仿佛也掙扎著想要破紙而逃，不知是在懼怕著什么。忽然一碗醬黃瓜啪的一聲摔在它的最上面的士字頭的邊上，于是它就死了一樣一動不動了。

　　宋少爺來到大廳的時候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怎么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打成這樣了，老子今天第一天開業(yè)??！

　　他認真的瞇著眼仔細的觀察這倆人，兩手自然的背在身后，還好，還算有底線。兩人在大廳里大聲呼喝四處奔走，一個高喊著：“惡賊休走?！币粋€回應(yīng)著：“再追，削你了哈。”

　　每當他們接近大廳里一側(cè)的人群就會引發(fā)出一陣恐慌，而另一側(cè)的人們則會稍稍舒一ロ氣。大胡子從不會主動拿人群做掩護，就算偶爾被逼到那些逃竄的賓客身邊，斗笠青年的劍鋒也會有意收斂避過人群，這完全不是對待桌子椅子的態(tài)度。

　　宋少爺看見虎子焦急又期待望向自己，點了點頭輕聲說著：“差不多了?！比缓筮~開了腳步。

　　“兩位大俠，差不多了吧?！彼紊贍敳痪o不慢的走到場地邊緣，雙手拱起文質(zhì)彬彬。然而激戰(zhàn)正酣的兩人只是稍微停下來瞥了眼這個不知道從哪來冒出來的黑衣錦袍的少年，就繼續(xù)了他們的戰(zhàn)斗，并沒有把宋少爺?shù)脑挳敾厥隆?p>　　“鄙人是這家店的東家之一，兩位在這里打架，打壞了東西驚擾了客人實在有違為俠義之道?！彼紊贍斠膊簧锨埃皇谴虼蚬偾?。這一次兩人才停下來環(huán)顧四周做恍然大悟狀，似乎才意識到自己作了多大的惡。

　　斗笠青年兩眼一瞪，看向白衣大胡子：“都是你這惡賊，走！咱們出去打！”大胡子連忙瞪回來：“削不死你！”說著兩人就要往外走。忽然斗笠青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大錠白銀，英雄豪邁的隨手一揚拋在空中，朗聲說道：“這些錢給你，多了就算補償吧?！币膊晦D(zhuǎn)身繼續(xù)向外走。

　　“不急?！笨墒菦]想到，那個黑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大門口，笑瞇瞇的看著兩人，他一只手里正是自己剛剛拋出去的銀子，另一只手倒背在身后。

　　斗笠青年感到一陣寒意，好快的身法！他下意識的擺了個劍法的起手式：“閣下還有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彼紊贍斘罩y子的手無聲無息的在他劍脊上輕輕一拂，劍客仿佛觸電一般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猶如一道閃電釘在似乎想開溜的白袍大胡子臉前。斗笠青年的細長眼都睜圓了，這少年的內(nèi)功恐怕不比師父低多少。

　　“兩位不急，就是關(guān)于賠償事宜，這賬嘛得慢慢算?！?p>　　宋少爺沖躲在人群里的大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拿算盤過來：“今天客人在這里辦宴，規(guī)格比較高，這一桌菜就是二十兩。這個可以看菜單，我們店里都是明碼標價不會欺負你的，兩位在這一鬧前后打翻了我一樓大廳二十一桌酒菜，這就是四百二十兩?！贝笳乒竦男∷惚P播的啪啦啪啦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