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門派 四峰會武 二

　　一出無為堂大門，走進(jìn)桃樹林，無月立刻甩臉子給無雪看。

　　無雪唯唯諾諾緊跟在她身后，不敢發(fā)聲。她知道，這次是把無月徹徹底底得罪了。

　　“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睙o月氣呼呼地向無雪怒吼，“我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你說，你是不是在師傅面前故意坑我？滾開！丑八怪，別跟著我?！?p>　　無雪嚇得趕緊后退了幾步，和無月拉開些距離，生怕繼續(xù)激怒她。

　　“我，我怎么敢呢，師姐。我不是故意的。”無雪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結(jié)結(jié)巴巴分辨著，“師姐，我，錯了，你罵我，打我，都可以，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p>　　無雪話音剛落，臉上就“啪”重重挨了一掌。半張臉立刻紅腫起來，先麻后痛。

　　無月動作太快，無雪有些被打懵了。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你看，夏無雪，你功夫?qū)嵲谔盍?，連師姐隨手一個耳光都躲不過，你這八年白學(xué)了?！?p>　　無雪只顧發(fā)懵，才片刻功夫，無月已經(jīng)三轉(zhuǎn)兩轉(zhuǎn)不見了人影。

　　周遭是密密的桃樹林，看上去哪里都有路，哪里都不是路。無雪慌忙大聲呼喚：“師姐，師姐，無月師姐。你別丟下我啊。”

　　無雪叫嚷了很多遍，無人應(yīng)答。桃樹林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穿梭而過，枝葉沙沙的低吟聲。

　　“冷靜，冷靜?！睙o雪努力定定神，心里開始盤點(diǎn)自己所學(xué)過的法術(shù)，“遁地咒，逃脫術(shù)，召喚符......不對不對，這些單純的咒術(shù)，估計(jì)對付桃樹林這種陣法不行。不管了，還是先試試逃脫術(shù)?！?p>　　無雪凝神靜氣念念有詞：“幾屈敖牙，脫離吾土．．．．．．．”。

　　一陣強(qiáng)風(fēng)掠過卷起地上的土石，然后．．．．．．然后沒有了動靜。

　　無雪很失望，想想嘴里又開始嘰里咕嚕念咒：“加羅萬象，加羅急急，然然......”哎呀，這個遁地咒是新學(xué)的，她根本背不全。

　　書到用時方恨少。無雪又懊惱又后悔又害怕，拍著腦袋狠狠自責(zé)起來：“無雪啊無雪，你打又打不過，逃也逃不了，估計(jì)要困死在這陣中了。你真是沒用透了，笨蛋一個。你入天門派就是個錯誤?！?p>　　“嗖-”，突然不知哪里來的小石子從無雪頭頂飛過，擊打在不遠(yuǎn)處的樹干上。

　　有人？難道是無月師姐回來找她了？無雪又驚又喜。

　　第二顆石子從頭頂飛過去，敲擊在更遠(yuǎn)的樹干上。無雪明白了，的確有人在給她指路。

　　“謝謝，謝謝無月師姐救我?！睙o雪朝著指引的方向飛奔而去。

　　第三顆，第四顆．．．．．．．連續(xù)不斷的小石子在桃樹林中飛過，為無雪指明出路。

　　很快無雪順利走出了桃樹林，回頭遙望，空無一人。只有密密的桃花和枝葉在風(fēng)里搖曳生姿，這里四季桃花不敗。

　　無雪轉(zhuǎn)念一想，應(yīng)該是無月師姐丟下她而心生愧疚，但又怒氣未消，所以故意不露面搭救自己。想自己的確也無臉見無月師姐，今日如果不是和泓大掌門不計(jì)較，兩個人估計(jì)都會受罰。

　　“哎！夏無雪，平日里你渾渾噩噩過錯不斷，挨罰習(xí)慣了，多一次少一次的沒啥。今日連累到師姐，實(shí)在是罪不可赦?！睙o雪自言自語著，又自罰往臉上拍了一掌。一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哎呦”叫出聲來。

　　剛才一直提心吊膽地全心關(guān)注如何破解桃林法陣，不覺疼痛。現(xiàn)在心定了，半邊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像潮水般慢慢漲上來。

　　無雪摸著發(fā)燙的臉，自覺腫得厲害。想著回白璃，遇到無月無壁該如何相處。何況今晚的責(zé)罰是無論如何躲不過。無雪不再猶豫，往空中拋出一個召喚符，然后改道向后山方向奔去。

　　秘境。

　　先映入法雨眼簾的，是無雪坐在潭邊瘦削的背影。

　　“無雪，我剛到百合仙子姐姐那里，你就急急忙忙地召喚我。不是剛見過，有什么急事啊？”

　　無雪還是默然無語。

　　“怎么啦？無雪，你哭了嗎？”法雨走近急切地詢問。

　　法雨看見無雪臉上掛著淚水，半邊臉紅腫著還隱約有指印。這是法雨第一次見到無雪哭。

　　“我沒哭，法雨，是痛得眼淚自己流下來的?！?p>　　“誰打得你？我去找他算賬。是你師父？”法雨一下子心疼了，“你們修仙門派不是以殺妖除魔匡扶正道為己任，怎么這么野蠻打自家徒弟啊?！?p>　　“不是，法雨，不關(guān)師父的事情。你別問了，是我自己不好。反正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人又笨又丑，誰也不喜歡?！睙o雪心情低落到谷底。

　　“誰說的，有我喜歡你。我們是好朋友啊?！狈ㄓ昱υ谀X海里搜索一切美好的字眼來夸贊無雪，“在我眼里，你又善良又可愛又聰明，你看只有你找到這個秘境來，你比你師姐們聰明多了！你只不過懂得慢些，學(xué)得慢些，那又怎樣。龍生九子個個不同，卻個個成才。每個人天賦是不同，自然有快有慢。不用急，慢慢來。”

　　法雨邊安慰著無雪，邊變出一塊錦帕在潭水里浸濕，俯身輕輕覆在無雪紅腫的半邊臉上。

　　無雪止住淚，抽抽噎噎地說：“法雨，謝謝你。你的話我聽了，心里，好受多了?！睙o雪感覺法雨既溫暖又可靠，

　　“小傻瓜，謝什么，我們是好朋友啊?！?p>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是我怎么突然覺得你大我很多，象大哥哥似的?！?p>　　“哈哈哈，”法雨笑出聲，“無雪，我在天界已經(jīng)快四千年了。雖然在天上屬于小輩，可是和你們凡人比，我是很老很老很老的?！?p>　　無雪也破涕而笑：“是啊，法雨。我心里一直認(rèn)為你沒比我大幾歲呢。”

　　法雨見無雪笑了，終于放下心來：“你真的不要我去為你報仇？臉上舒服點(diǎn)了嗎？”

　　“嗯，好多了。無影師姐教過我們‘常思已過，不論人非’。今天的確是我有錯在先，不能怪師姐。法雨，反正我明天要離開天硯峰去天脊峰，所以和師姐們也要很久不見。我召喚你來，是想和你道個別?！?p>　　“無雪，這么看來你真是有些笨，明明受了欺負(fù)還想著‘思己過’?！狈ㄓ暌荒樑洳粻帲安贿^，你怎么這么突然要去天脊峰？去干嘛？去多久？是被趕出天硯了？為什么？”

　　法雨“騰”站起來又?jǐn)[出一副要去尋仇的表情。

　　無雪忙拉著法雨坐下來，將她去天脊峰一事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可是，我明天要走了，玄貓?jiān)趺崔k？”無雪問法雨。

　　兩人走到不遠(yuǎn)的草叢。定身咒的圈里玄貓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正打著瞌睡發(fā)出“呼嚕，呼?！钡穆曇?。覺察到有人走近，睜開一只眼瞅了瞅無雪和法雨，又無精打采地閉上。

　　“它好可愛啊，像只滾圓的糯米湯團(tuán)，不過是黑色的?！睙o雪滿心喜歡，“叫它湯圓，好不好?！?p>　　“無雪，我本來這幾天想著去天界的典籍庫查閱下如何收服靈寵的方法，再來依樣畫葫蘆。誰知道你突然要離開這里。還有我們以后怎么見面呢，你應(yīng)該不能再來秘境了吧?！?p>　　兩個人一籌莫展，一時想不出解決方法，只能沉默。

　　“我有辦法收服玄貓?！彬嚾?，一個男聲打破秘境的安靜。

　　法雨迅速轉(zhuǎn)身，一把將無雪拉到自己身后。

　　只見一個修長的男子身影慢慢走近，面貌漸漸清晰起來。一襲淡雅青袍繡著回紋一塵不染，隨著走動微微飄拂著，優(yōu)雅入畫。一張俊美絕倫的面容，長眉若柳，鼻子高挺，雙目細(xì)長目光清澈如寒星。烏黑的頭發(fā)在頭頂梳成發(fā)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fā)冠中。他的背脊挺著筆直，仿佛蘊(yùn)含著無窮堅(jiān)韌的力量。

　　無雪看呆了，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男子。

　　“你是誰？是你破的秘境結(jié)界？”法雨不相信他設(shè)的結(jié)界，是被眼前這個貌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破解。

　　“這有何難的？這個結(jié)界很容易破?！?p>　　法雨頓時被這個不速之客的輕慢激怒了：“你報上名號來。我們比試下?！?p>　　“在下錢墨霽。”墨霽拱手施了禮。

　　站在法雨身后的無雪猛然想起午后，在無為堂見到過的那個青袍身影，忙插嘴道：“原來你是天脊峰的墨霽師兄，我前面在無為堂見過你的。”

　　然后趕忙走上前恭敬行禮：“夏無雪見過師兄。初次見面，就要辛苦師兄明日為無雪去天脊峰引路?！?p>　　墨霽轉(zhuǎn)身，面朝無雪點(diǎn)點(diǎn)頭：“不必多禮，無雪師妹。不過我們不是第一次見?！?p>　　無雪一臉茫然，不是第一次，那第一次在哪里遇見過呢？無雪腦子里一片空白。

　　法雨見他倆來來回回“師兄師妹”說得熱絡(luò)起來，倒把自己晾在一邊，心中頗為不爽：“怎么回事？錢墨霽，要不要比試比試。”

　　“法雨，這是墨霽師兄，他是我們天門派最頂尖的弟子。他能破這個結(jié)界，不奇怪的呀?！?p>　　這個無雪居然幫著外人說話，完全胳膊肘往外拐，法雨這下更生氣了。

　　墨霽看出端倪，神情淡然地提議：“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收服玄貓嗎？我來收服它，那高下不就立見了?！?p>　　沒等法雨應(yīng)允，墨霽走近玄貓：“夏無雪，你過來。”無雪聽話地跟過去。

　　墨霽讓無雪攤開手掌。他指尖滑過無雪掌心處，有血冒出來，同時默念起血契咒。血契在半空幻化成一個血紅的方形印章，墨霽手一揮指向玄貓，血契章隨即印到玄貓身上。原本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玄貓，猛地睜大雙眼，朝著無雪走過來?！斑鬟鳌苯兄瑵M臉無奈在玄機(jī)的腿邊蹭來蹭去。

　　“玄貓認(rèn)主了。無雪，血契已訂。從此它就是你的靈寵了，一生不離不棄?！?p>　　無雪又驚又喜，雙手捧起小玄貓親了又親：“你好呀，湯圓。我叫夏無雪，我是你媽媽，不對，是你姐姐，算了算了，反正我們從今往后就是一家人。所有湯圓都是白色的。只有你是黑色小湯圓，所以你在六界是獨(dú)一無二，無可替代的厲害?！?p>　　法雨半服氣半不服氣地嘟噥了句：“無雪，你這個師兄，還真有點(diǎn)小本事。”

　　“我說過墨霽師兄很厲害的。不過法雨你也很厲害。你們厲害的地方不一樣而已?！睙o雪真誠地說，“謝謝墨霽師兄，謝謝法雨，沒有你們兩位，我根本不可能擁有小湯圓。”

　　男孩子間的理解和情誼常常很快就建立起來，正所謂不打不相識。

　　“墨霽，你真厲害，從哪里學(xué)到收服靈寵的方法？”法雨深感欽佩。

　　“過譽(yù)了，法雨。我們天瀾峰和恒掌門有一靈寵，名金烏。幾年前，我曾有幸得一契機(jī)聽到他和我?guī)煾戈P(guān)于這方面內(nèi)容的談話。事實(shí)上我從未試過，今天也算僥幸成功?！?p>　　“受教受教。我認(rèn)識人當(dāng)中能擁有你這樣過人天資的，也只有以前的太玄?！?p>　　墨霽擺擺手：“我豈敢和天君相比。法雨，你也是天人之姿，該是我三生有幸才能和你相識才是?！?p>　　“墨霽師兄，你怎么知道法雨是天界的人呢？＂無雪有些疑惑。

　　墨霽面露愧色：“實(shí)在抱歉，法雨，無雪師妹，你們會不會介意我未行通報便闖入秘境，還聽到你們的談話。我只是隨意走走，正好看到無雪師妹進(jìn)入此地，一時好奇，尾隨誤入?！?p>　　無雪恍然大悟：“沒事，沒事。這不怪你的，師兄，要怪，怪我自己不小心。法雨一直囑咐我，小心不要泄露行蹤。今日的確是我一時大意。不過，墨霽師兄還好你來了，否則沒人收服小湯圓。我今天是因禍得福啊，我太開心啦！”

　　看到此刻的無雪笑意盈盈，法雨是徹底放心了：“煩不煩啊，無雪。又要思已之過了。沒見過你這樣搶著認(rèn)錯的，又不是什么寶貝怕人奪去。剛才還有人哭哭啼啼的，現(xiàn)在又高興了。又哭又笑，還真是個傻丫頭?！?p>　　“好像是的哦?！睙o雪很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湯圓軟茸茸的貓毛里，蹭來蹭去。

　　無雪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抬起頭看著法雨神色黯然：“我明天去天脊峰，就沒法到秘境來了，法雨，我今后就見不到你了。那怎么辦呢？”

　　“我們不是有彼此的召喚符嘛，無雪，你在天脊峰一有空閑就召喚我，我一定趕來?！狈ㄓ晷睦飩校瑓s笑著安慰道。

　　天脊峰弟子們眾多，怎么躲得過四下里這么多雙眼睛。四峰會武準(zhǔn)備事項(xiàng)龐雜不堪，又如何能擠出時間。再相見，談何容易。法雨只想讓無雪離開天硯峰時不要心事重重，他也暗自下定決心，一定想方設(shè)法，沒機(jī)會創(chuàng)造機(jī)會和無雪見面。

　　既然無雪說過他是她最好的，唯一的朋友。好朋友定然是不會讓好朋友失望的。

　　“法雨，不用擔(dān)心，我會安排無雪師妹和你見面的?！币恢背聊哪V開口了。

　　四只晶亮的眼眸落在墨霽身上，滿含意外的喜悅。

　　“真的嗎？墨霽師兄?！睙o雪小心翼翼地確認(rèn)。

　　墨霽一臉平靜，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無雪一下子眉開眼笑：“太好了，法雨，墨霽師兄不會騙人的。我們又可以常常見面了?！?p>　　“謝謝你，墨霽，那麻煩你在天脊峰替我好好照顧無雪，她……”

　　法雨的話未說完，就被墨霽打斷了：“我會照顧無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