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爆炸啦
“大人,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
侍衛(wèi)官走上前來,手上提著兩顆血肉模糊的圓球狀物體,不用說也知道,這是此前被屠殺的手無寸鐵的精靈平民。
奧彌爾臉色沉凝,如天上低垂的陰云,幾乎要滴出水似的。
蕭易中道傳來的消息與現(xiàn)今的局勢一一印證。
金色平原哪是北方的大糧倉,分明是他們的葬身地,而且他們還主動一股腦地鉆了進來。
“后方有新消息嗎?”
侍衛(wèi)官亦然面色難看,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獸人鑿開了太白湖的冰面,還在湖畔走廊北境隘口鋪設了重兵,別說人了,興許連只蒼蠅都鉆不過來?!?p> 奧彌爾哈了口氣,暖了暖久站在寒風中,凍得通紅的手掌。
奧彌爾孤軍深入北境后,湖畔平原的獸人便因為后方失火,著急回防而被聯(lián)軍打散了,奮進的聯(lián)軍便與奧彌爾成功會和。
隨后高歌猛進的聯(lián)軍就直直落入了獸人準備好的陷阱,即金色原野,被圍困了好幾天。
饑寒交迫。
情況已經(jīng)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了,后方的補給線被截斷,援兵也被阻攔,獸人利用精靈修建在金色平原周遭的防御工事徹底堵住了聯(lián)軍通向外界的路。
但這是對于聯(lián)軍而言的……
還在春樹平原時,蘇瓦納就親自找上了他,揭開了這場浩大戰(zhàn)爭上縈繞的疑云。
原來,獸人的南下不僅僅是一場獸人為求自保的戰(zhàn)爭,更是一場謀劃了數(shù)年的陰謀,由蘇瓦納與埃鐸親手導演的劇目。
蘇瓦納是南聯(lián)盟建立伊始的元老人物,埃鐸是獸人內(nèi)部獨霸一方的大部族酋長。
本不該有任何私交的兩人,因緣際會相識于一場戰(zhàn)爭中——帝國諾頓家族發(fā)起的凈化圣戰(zhàn)。
將骯臟的異族驅逐出帝國后,大部分的帝國權貴們主張先調(diào)整內(nèi)部,待經(jīng)歷連年戰(zhàn)爭與叛亂的帝國恢復元氣與穩(wěn)定后,再向東進軍徹底消滅逃竄的異族。
但也有少數(shù)貴胄家族由于在此前的清洗中沒有攥取到足夠的利益,便想著自行組織,征討天方東部,來獲取功勛與土地。
隨后其中最強大的家族——諾頓家族便以凈化天方的名義,聯(lián)合數(shù)個帝國大家族對大陸東部發(fā)起了浩浩蕩蕩的圣戰(zhàn)。
浩浩蕩蕩的圣戰(zhàn)僵持了近十年,以帝國貴族聯(lián)軍方無力承擔軍費支出而草草收場,一番雄心壯志,淪為他人嫁衣,反倒幫助東陸各族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
蘇瓦納與埃鐸俱皆在戰(zhàn)后成為了抵御外敵,保衛(wèi)家園的大英雄,但埃鐸由于過度使用魔法,身體瀕臨崩潰,選擇轉修了死靈魔法,將自己轉化成了不完全的死靈。
此后時日無多的埃鐸卻沒有找到既能保持自我意志又能成為完整死靈的方法,便將心力灌注到了年幼的獨子上,誰料被他寄予厚望,少有奇智的佛洛科,部族內(nèi)公認的天才(嗯,他爹是部族老大,不是天才也會是“公認的天才”)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對于魔法的先天親和。
為了保證佛洛科能在自己死后,在獸人族群中站穩(wěn),埃鐸主動找上了多年前在凈化圣戰(zhàn)中認識,因為南聯(lián)盟內(nèi)部勢力錯綜復雜,互相仇視而無法施展才略,苦惱不已的蘇瓦納。
蘇瓦納需要南聯(lián)盟勢力重新洗牌,由自己整合并徹底掌握這股力量,在未來的某一天向帝國復仇,埃鐸需要為兒子鋪好后路,讓自己的血脈不會在他死后徹底斷絕,兩個各懷目的的人就這樣一拍即合,默默準備等待著一個契機。
恰好,今年的天氣足夠冷。
事實上,北境諸貴其實沒有實際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不堪,或者說沒有那么愚蠢。
家族的紋章和旗幟放在過去也許還有點影響,但眼下大家都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除了靠殘余力量奪來的地盤,便沒有過多可以依仗的,畢竟在東陸誰認識你那破家族紋章?
所以非到堅守和喪命掛上等號,他們都不會愿意拋下自己的領地,自己的子民,這并非出于眷戀或仁慈,不過是舍不得權力罷了。
北境邊上最大的貴族是諾森家族,諾森家族前年發(fā)生了一件令家族上下悲痛不已的事,諾森公爵不知怎的,只帶著幾個隨從就去到北境之外的霧森狩獵,本來這也算不得大事,北境的貴族都有狩獵的習慣,而境內(nèi)的森林由于捕獵過度,除了兔子,最大的動物就是鹿了,這樣哪怕滿載而歸,又怎能體現(xiàn)諾森男兒的豪情嗎?
倒霉的是,明明冬天未到,公爵一行人就在霧森里遇到了游蕩的獸人,偏生尋常獸人連自家語言都說不利索,哪里能和語言不通的精靈溝通呢?而精靈的語言天賦確實還行,可惜人家瞧不上獸人語。
兩方一遇到,原先是不想著兵戎相見的,因為雙方也不清楚彼此底細,但問題就在語言不通,大家嘴里喊著的是別動手,別動手,有話好好說,我們沒有惡意,聽到耳里成了挑釁的吼叫,示威的嘶嚎。
尤其是獸人那無論求愛,戰(zhàn)斗甚至是撫育幼兒都一貫的粗野嗓門。
捏麻麻的。
你們這幾頭不開化的綠皮野獸真覺得自己算什么?
看我,彎弓搭箭直取天狼……
呃,怎么人有點多呀。
受到攻擊后,其余隱藏的獸人紛紛從樹叢,雪地中露了出來。
亂矛如雨。
粗糙的石矛矛刃帶著手臂粗的木棍生生將諾森公爵旁最先動手的精靈小將砸成了肉醬,而諾森公爵也在百般申明自身身份無果后,帶著那份貴族的矜傲與榮譽進了獸人的肚子里。
這些獸人自然是蘇瓦納勾結埃鐸刻意安排的,諾森公爵的長子向來垂涎父親的爵位,不甘心一輩子當個公爵的兒子,然后看著公爵的桂冠跳過自己,落在自己兒子頭上,自己再變成公爵的老爹。
所以他主動把老諾森公爵的各種信息交給了蘇瓦納,其中就包括秋季狩獵的愛好,讓蘇瓦納替他解決他的煩惱。
“作為我們友誼的見證,我?guī)椭蔀樾碌闹Z森公爵,而他只需要在某個時刻回饋小小的幫助。”
當夜的蘇瓦納如是說道。
很快,回饋幫助的時刻就到了。
獸人來臨之際,新上任的諾森公爵很是“努力”地維持著防線,不過可惜能力不足,不慎犯了幾個小錯誤。
補給不足,士兵潰逃,將領貪墨,軍備老舊……
終于“力戰(zhàn)不支”,諾森公爵率領“殘部”一路“回防”到了湖畔走廊。
諾森公爵的撤退如同在北境邊線這一本就薄弱的堤壩上鑿開了口子,來不及填補缺口的北境邊線瞬間被獸人組成的潮水沖垮。
諾森公爵的舉動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北境的貴族們跟商量好似的,紛紛效仿,潰逃。
當然,單單這樣還不夠,所以蘇瓦納找上了奧彌爾,南聯(lián)盟內(nèi)的其他人興許不了解奧彌爾這個中道加入的流浪高精靈,擔任過帝室衛(wèi)隊的蘇瓦納當年為了刺殺計劃的萬無一失,收集了大量信息,連他的同僚的吃食,喜好都無一遺漏,所以他深知奧彌爾的不凡,對他的實力可謂知根知底。
而如今,數(shù)十年的放逐生涯,少了俗世牽扯,奧彌爾的實力只會只進不退,這是個變數(shù),而蘇瓦納不想讓這個變數(shù)壞了他長久籌備的計劃。
所以他主動割舍一定的利益來喂飽奧彌爾,讓奧彌爾成為孤軍深入的英雄,鼓舞南聯(lián)盟士兵的士氣,主動出擊,同時讓埃鐸在獸人內(nèi)部配合他,調(diào)動獸人軍隊,主動表現(xiàn)出后方出現(xiàn)敵人的騷動不安。
只等精靈們主動出擊,再讓獸人表現(xiàn)出不敵撤退的樣子,同時留下各種炊具和軍備誘導精靈們得出錯誤的結論——獸人已經(jīng)潰不成軍。
高傲的精靈決策者們并不覺得仗著蠻力逞兇的愚蠢獸人會懂示敵以弱,從而誘敵深入的戰(zhàn)略。
最終精靈們便會被自己的“聰明”帶進埃鐸為他們準備好的墳塋。
只要吞下南聯(lián)盟的北上聯(lián)軍,最保守知足的獸人也會被輕易取得勝利勾起欲望,而南聯(lián)盟的精靈、矮人、包括人類等等,退無可退之下便會為了結了霜凍,還沒播種的田地,為了嗷嗷待哺,尚在襁褓的孩子,為了那些需要守護的事物而被迫拿起家中生銹的武器。
局勢已經(jīng)很明了了,而自己似乎只需要端坐便可兩頭獲利,無論是一切如蘇瓦納所計劃進行還是被蕭易攪亂,再由自己收尾。
但蘇瓦納真的可信嗎?
蘇瓦納了解奧彌爾,奧彌爾同樣了解對方,這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表露出的友好不過是暫時的偽裝。
但眼下也只能把一切交給時間了。
掃去腦中紛亂,恢復了往日冷峻面容的奧彌爾忽地瞥見昏暗的天際冒起一束狼煙。
而后更多的烽火臺由遠及近燃起熊熊烈火,黑煙直起,匯入了陰蔽的云層。
地面劇烈地顫動著,順著騷亂的士兵前方看去,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人潮好似漫天烏云卷落,此刻天與地連成一線,如夜幕垂臨。
嗚~
悠長的號角聲在嘈切中鳴響,喚醒了亂作一團的聯(lián)軍士兵們。
奧彌爾滿頭金發(fā)在亂風中飛揚,面色嚴肅,嘴角卻微不可察地泛起了笑意,他知道蕭易沒有辜負定下的承諾。
他做到了,那么接下來,就輪到自己了。
“全體戒備,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