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周府,顧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等待的時間過分漫長。他不想回客棧,今天趙婉兒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他還真怕她突然撕毀協(xié)議,那樣他還真能動手強迫她說不成?其實內(nèi)心希望南唐動手,到時候自己能替他們解決麻煩,到時趙婉兒看在他出手的份上痛快說出小森的下落。
“師兄?!?p> 顧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頭一看,果然是黃睛兒。
黃睛兒見是他,先是欣喜,接著一張臉垮了下來,一副要哭的樣子。這副表情若是個孩子倒罷了,出現(xiàn)在一個壯漢身上就有些滑稽。
“怎么,找我?”顧磊忙問道,真怕黃睛兒哭出來,大街上那么多人,實在是不好看。
“是!”黃睛兒癟著嘴道:“師兄,我找你一天了,肚子都餓癟了?!?p> 這么大個人會把自己餓著,顧磊笑道:“不會自己買些東西吃?”
黃睛兒兩手一攤,道:“爺爺不準我拿別人的錢!說要自食其力?!?p> 什么拿別人的錢,那是偷好嗎?這黃睛兒長這么大怎么過來的,難道和羅道人一直深居野外不成。
“走,我給你買些吃的,找我何事?”顧磊邊走邊說,從懷里掏出錢袋。
“是爺爺叫我來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秉S睛兒見顧磊掏出錢袋,兩眼放光,亦步亦趨跟上。
“這,這個,還有那個,都要一些?!秉S睛兒點了一堆食物,眼巴巴的催促顧磊趕緊付錢。
顧磊苦笑著付了賬,心道還好當時張同給的銀子夠多,也不知老道是怎么養(yǎng)活這個大肚漢的。
跟著邊吃邊走的黃睛兒,一路來到城根下,又七拐八繞的才走進一座小廟,里面?zhèn)鱽黻囮嚭俾暎磥砝系琅d致不錯,也不知道他吃了沒有,不過照黃睛兒的情況,老道又沒去賣藝,肯定也是餓著肚子。
老道見二人到來,停下了拉曲,將胡琴放在身邊。黃睛兒上前伏身在老道身旁,道:“爺爺,你吃。”老道摸了摸他的頭,寵溺道:“你吃,爺爺不餓。”黃睛兒轉(zhuǎn)頭將食物遞給顧磊,道:“師兄,你吃?!?。顧磊順手捏了一片牛肉,放進嘴里。
“道友已非肉體凡胎,怎還這般在意口舌之欲?”肉剛進口,老道便問道。
顧磊不解問道:“有什么區(qū)別嗎?”
老道恍然道:“原來道友并沒有我道家傳承,那是如何練成如今的境界的?”
顧磊恭敬一拜,道:“還請前輩教我?!苯又鴮l(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事無巨細都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道友這般奇遇可一不可二,說是天造地設(shè)不為過,還望道友珍惜?!崩系栏锌溃骸罢埥滩桓耶?,老道當年也沒有道友的境界,不過是修行時間長了些,彼此做個交流吧!”
顧磊不敢接話,他這道士只不過是一身衣服而已,道門知識幾乎沒有,只有請教的份,便靜待老道授教。
所幸老道也不藏私,將自家修行的感悟一一道來,顧磊旦有不解也細細講解,時間飛快,轉(zhuǎn)眼已華燈初上,月掛樹梢。一旁吃飽喝足的黃睛兒,早已在老道腳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兩人都恍然不覺,老道眼瞎不覺天黑,顧磊在這環(huán)境中視物也如白晝,直到廟里的道士來點燈,兩人這才發(fā)現(xiàn)時間過了許久。
“前輩,這黃睛兒是個什么情況?”顧磊今日接收了許多東西,有些能領(lǐng)悟,有些需要慢慢消化,便不再繼續(xù)請教,問起黃睛兒的情況。
“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所遇非人?!崩系郎焓州p輕撫摸著黃睛兒的臉龐,回憶道:“貧道能重見天日也因他,和那個怪人。”
怪人!黃睛兒也曾提起,不過當時顧磊沒多問,黃睛兒提起他滿臉恐懼,這次在羅道人這應(yīng)該能得到答案。
“想當初老道為報錢镠知遇之恩,所以動了替他逆天改命的心思。”據(jù)老道言:他是唐末太和七年生人,年輕時屢試不中,黃巢禍亂避居五華山時,才開始修道,光啟三年五十五歲時又重新入世,歸依吳越錢镠,以道入仕,力圖提煉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濟術(shù)”,可惜吳越地域狹小,雖倍受錢镠信重,亦無法一展抱負,于是老道便動了以道術(shù)改氣運的想法,可他一人能力不夠,就找上曾經(jīng)在九華山一同隱居修行的好友,那位好友于他而言道術(shù)上是亦師亦友,尤其其卜算方面,天下無出其右。兩人一起推算了方案,設(shè)立了后路,只是在執(zhí)行到后期時,兩人發(fā)生了分歧:好友認為吳越氣運不足,需使用其它方法補足,否則不能進行最后一步,而老道卻認為好友所使補氣運方法有傷天和,兩人爭執(zhí)不下,最終老道決定繼續(xù)計劃,他認為那一點點缺少的部分可以以身代之,只求好友不要放棄,能助他一起完成心愿,可好友卻不肯做無謂的犧牲。
老道深感天不假年,迫于時間依舊進行了計劃,前面都很順利,但到后面吳越本身氣運不足的弊端就顯現(xiàn)出來,開壇作法時臨門一腳,就是差那么一點點無法將吳越推入“天下爭鋒”的漩渦中,逆天之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反噬接踵而至,先是老道一身功力消失殆盡,接著是道骨退化傷及道基,進而是血肉,首先便是一對招子消融,化作膿水流出,眼見老道就要身死道消,可老道卻絲毫無悔,因為他隱隱感覺吳越氣運團正在一點點被推進去,可就在這時,進程戛然而止,一切異象消失,連他自己也不再被天譴吞噬,就像是被天地遺忘,孤零零的一個人,如同游魂野鬼般游蕩。
再清醒時,他已在地宮之中。
地宮是原來錢镠陵寢改建,當初兩人設(shè)立方案時就知道,就算成功施術(shù)之人也不為天地所容,就將此地改建成一個可以躲避天機的地方。地宮中機關(guān)重重,與外界溝通只留了一會道石門,因是留住活人的地方,那道門只能在里面開,厚重的石門上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以便外界送些清水丹藥之類的東西。
外面的錢镠告訴他,當時眼見他全身冒光,其余幾位旁觀的人都無辦法,就在這時,他那位好友趕來,用秘術(shù)隔絕天機,才救了他性命,然后將他送進這準備好的地方,就離開了。
老道知道是那好友“天星派”傳承的秘術(shù),這正是他一再相邀的原因,就是準備的退身之法。可其它人看不出來,難道好友也看不出來?大事將成,他為何在關(guān)鍵時刻阻斷,結(jié)果他人不人鬼不鬼,所有付出也付之東流。
此后歲月里,那位好友再未來過,所以老道心中疑問自然無處可解,倒是錢镠每年總會來上幾日,和他說說話,錢镠總是一個人來,好像是為了斷他俗念,只和他拉家常,從不談及外界之事。
再后來錢镠也不來了,老道心知應(yīng)是離世了,許是沒有交待后人,那處地宮再無人跡,老道也無所謂,他那般模樣也不想見外人,整日不是修煉就是修行,日日專研易經(jīng),一解寂寞二解身體因天譴所造成的傷痛。
就這么過了許多年,一日,老道突然感覺外面來了訪客,只是有石門阻隔,那人在外面尋摸了許久,最后無奈離開。這事老道也沒放在心上,那石門厚重,沒有自己打開機關(guān),誰也別想進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又過得幾年,就在老道自創(chuàng)的“躲天步”大成之際,上次那訪客竟又回來了,這次還帶了另一個人,應(yīng)該是個十來歲的童子。
帶個小孩來做甚,難道那孩子能夠穿過那拳頭大小的小洞不成?
結(jié)果真是如此,那孩子真就這么穿過了小洞,老道看不見當時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所以完全沒有阻攔。
那小孩在洞外之人指點下,搬動了機關(guān),石門在數(shù)十年后第一次被打開,而且是由外面闖入。
洞外之人見石門洞開,暢快至極,狂笑著大踏步走進洞內(nèi),四下掃視了一遍,又起狐疑之心。
老道此時已經(jīng)躲了起來,感覺中那人只在地宮外圍活動,竟不深入,便知那人應(yīng)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許是自己平時活動的痕跡被發(fā)現(xiàn),引起了懷疑。
那人試探許久,見沒有異常,這才緩緩探索??上н@地宮雖是陵寢制式,卻無陵寢陪葬品,那人搜索良久卻無所獲,便盯上了老道平時修煉之處,那里本是老道遮蔽天機之地,如同一座小迷宮,那人破解不了竟要摧毀它,老道無奈現(xiàn)身規(guī)勸,可那人一見他竟然欣喜若狂,先是下跪以求仙法,老道告訴他自己不是,只是迫于無奈才獨居于此,可那人不信,說什么人那能長時間不吃東西,又說老道可能就是一顆人形仙丹,要把老道給吃了,說著直接撲了上來。老道本就不擅長武功,一交手便知不是對手,所幸老道步法精妙,那人也抓不住他。
兩人在地宮中斗智斗勇,那人抓不住老道,老道也無法驅(qū)逐他,誰也奈何不了誰。
時間一長那人更是焦躁不安,從外面找來柴火,打算將地宮連同老道焚之一盡。
眼見大火熊熊燃起,地宮大部分地方都被點燃,老道只得先避進修煉的迷宮內(nèi),只是這樣也躲不了多久,恐怕最終也難逃厄運。
就在這時火場中一個身影突然朝著那人撲去,兩人扭打在一起,在火場中撲騰,反將火撲滅了不少,老道聽的莫名其妙,這地宮何時來了第二波人?
后來的人雖然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卻依然不是前面那人對手,被打的口吐鮮血,可挨打多了后,也逐漸變聰明了些,每吃下幾次重擊,他就借機用一手纏住對手的手,所以不多時兩人手就互相纏到了一塊,接著前面那人用腳踢,不多時四支腳也纏到一塊,再后來兩人撕咬起來,吃痛發(fā)狂中用頭互擊,最終雙雙暈倒。
半天沒有動靜,老道這才出來撲滅余火,來到兩人身邊,摸索了兩人身高,將那個矮的拖進了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