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磊與郭榮等人眼見汪長老加速離去,連忙也加快腳步,尤其是郭榮,能在此就先窺南唐皇室虛實,倒是個好機會。
只是越接近碼頭,所見越是令人心情沉重,路邊凍餓伏尸漸多,那些搭建的簡易窩棚里,擠滿了有氣無力的災(zāi)民,無論男女婦孺老弱都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郭榮臉色鐵青,腳步加快,竟越過了幾人走到最前面。北地雖連連戰(zhàn)亂,但朝中如馮道這般老臣,依然勉力維持,還不至于眼見天災(zāi)人禍無所作為,總會想盡辦法救災(zāi)濟困。郭榮等人身為武將,過的就是刀頭添血的日子,但也不會將人命看得如此低賤。
趕到碼頭,果然一艘大船正在碼頭泊位上,來來往往的仆役正從上往面搬運物品,另一群人趾高氣揚的在一旁談笑,丐幫分舵的都被遠遠趕開,由一些武士看管著。
汪長老一路急奔,自然早早便驚動那些人,可他們毫不在意。汪長老直接朝著丐幫弟子所在而去,那些武士見他過來,連忙拔刀相向,可汪長老那是好相與的,左右手一撥弄,便將兩名武士帶了一個大跟頭,若不是不欲官方交惡,就不是一個跟頭這么簡單了。
查看了李舵主的傷勢,還不太重,汪長老略微放下心,走向那群人所在地,那些武士掠余其威勢,紛紛后退。
走到近處,汪長老看到中央被圍著的是一個貴公子,大約二十多歲,對于走近的汪長老,眼皮都沒抬一下,貌似很鎮(zhèn)定,他身旁的人一臉戲蔑的看著汪長老,皆有躍躍欲試一試其身手的樣子。
“還敢請教是那位貴人在此?”汪長老朗聲問道。
“你是何人?”有人反問道。
“老漢汪鐵獅?!蓖糸L老答道,眼睛卻盯著何不為,示意他過來答話。
何不為一驚,他知道焦固受了重傷,本想借機在丐幫身上踩一腳,只是沒想到丐幫刑堂長老竟也到了江陵。脖子一縮,他可不敢此時出頭,趕忙在那貴公子耳邊耳語了幾句。
貴公子點點頭,身后走出一人,道:“黃天鏢特來領(lǐng)教?!?p> “請!”汪鐵獅也不廢話,對方這是想試試自己斤兩,正好自己也要為丐幫挽回顏面,打上一場正合心意。
那人應(yīng)是“金吾衛(wèi)”新招募的人手,想在主子面前立功,上來便對汪長老一陣猛攻,正好汪鐵獅亦想那他祭旗,兩人拳腳如疾風(fēng)暴雨,你來我往拳拳皆實。汪鐵獅內(nèi)力深厚,幾招下來那人就有些招架不住,但汪鐵獅沒有急于拿下他,想他汪鐵獅雖做的是丐幫刑堂長老,對內(nèi)不對外,可也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名宿,這人敢孤身挑戰(zhàn),必是有所依仗。
果然,那黃天鏢接得一招,立足有些不穩(wěn),身子一晃從袖口射出一道烏光,直奔汪鐵獅面門而來。幸得汪鐵獅一直提防,側(cè)頭閃過,一掌擊在黃天鏢腰間,將其打飛??赡菫豕鈪s似乎有靈性一般,轉(zhuǎn)頭朝著汪鐵獅后頸咬去,此時汪鐵獅已來不及回頭,大聲咂喝“呔!”,音波震開,那烏光一緩,身體一軟掉落地上,慢慢蠕動向前,汪鐵獅猛地一踏,竟未將它踩住,因先那音波并未正面攻擊到它,只是暈了一小會,掉在地上便緩了過來,此物行動迅速,快如閃電,“哧溜”一下便想溜走,哪知飛來一石,正中其頭,這下頭裂肉碎,軟塌塌的板動幾下不再動彈。
眾人一看,竟是一條烏黑的細蛇,鱗片密實,只是頭碎了,看不出生前模樣,想來必是猙獰奇毒之物,否則那黃天鏢也不會用它來暗算他人。
汪鐵獅一腳踢飛那毒蛇,順便將那黃天鏢又踢了一跟頭,別人不識得,他卻知道,這正是“鐵線齋”的手法,他年輕時就見過。
“鐵線齋”,當年江湖有名的殺手門派,功夫走小巧陰狠路線,講究一擊必殺,只是不知先前對李舵主出手的是不是他,汪鐵獅估計不是,如果是這人出手,李舵主估計早已喪命。這“鐵線齋”早年間得罪了一豪強,被追殺滅門,黃天鏢先前的武功路數(shù)完全不同,也不知是從何處得了這使蛇的陰損本事?而這位皇室子弟竟將此等人,招入自家門下,恐怕也是用意不善。
“你是何人,為何摻和我等的比斗?”何不為指著顧磊訓(xùn)斥道,原來是顧磊幾人到后,站在一旁觀戰(zhàn),陪同的鮑左鮑右混到乞丐堆里就不起眼了,那何不為還當幾人是路過看熱鬧的。偏那烏蛇正好勾起顧磊的記憶,當年小森就是被這種名為“烏翅”的毒蛇所咬,這才和自己失散的,現(xiàn)在那有放過之理,彈出石子將其擊殺。
“何不為,何必牽扯旁人,想你‘海河幫’也是江湖有名的幫派,幫主‘海豹子’施冬青也是英雄好漢,偏到了你‘水猴子’何不為這就天天想著拉人下水!”汪鐵獅見何不為想要攀咬那位顧道長,生怕令其不快,這位可是此行的關(guān)鍵,連說帶諷道。
“哈哈哈?!贝a頭上響起一片笑聲,‘水猴子’這個綽號實在是形象,正應(yīng)何不為這人人品,此人見功上,見過躲,沒事還要拉個墊背的,也不知道那施冬青看中此人何處,竟將他任命為副幫主。
“你!”何不為氣得指著汪鐵獅半天說不出話來,別人可能還會看在‘海河幫’的面子,不會當著他面這樣說,可汪鐵獅身為丐幫刑堂長老自然是不怕他,往日也就罷了,今日這何不為一再挑釁,豈會一直慣著他。
“好!”這時那貴公子突然鼓掌叫好道:“往日只聽丐幫與海河幫齊名,今日一見果然了得。”他本想借海河幫來抬舉丐幫,卻不知無論江湖地位還是幫派勢力,海河幫都與丐幫不可同日而語,反倒引起丐幫上下不滿。
“不敢當!還沒請教貴人尊號?”王鐵獅淡淡問道,雖不愿攀附權(quán)貴但也不欲得罪。
“這位是燕王殿下?!迸赃呌幸蝗私涌诨卮?,訓(xùn)斥道:“見到殿下為何不跪?”
王鐵獅抱拳鞠了一躬,道:“鄉(xiāng)野草民,不知禮數(shù),還請燕王殿下莫怪!”
“算啦!汪壯士身手了得,何不投軍報效國家?”李弘冀問道,他見汪鐵獅打敗黃天鏢,這黃天鏢曾用那招打敗過許多好手,便想將其收歸己用。
“丐幫之人皆為乞丐,全都是些失國失家之人,恐難堪用,多謝殿下好意。”王鐵獅依舊不卑不亢道。
見王鐵獅不知好歹,李弘冀?jīng)]了再勸的興致,他本就不喜歡臨時招募這些江湖人士,這些人難知根底,一時收不了心,用起來不方便,這海河幫的地盤若不是正在他的屬地內(nèi),打的交道多了,而往常運送軍糧物資需用到他們出力,那何不為日日費力巴結(jié),他這次也不會帶上。
“那你求見所為何事?”
“草民等急于過江,想請殿下放開關(guān)防?!?p> “不行,這等軍國大事不是兒戲,你說放開就放開!”何不為見機反對道,他在燕王面前失了面子,那會讓丐幫如愿,而且他這話確實沒法反駁。
若是往常,王鐵獅也不會在此時強求過江,只是不知幫主焦固傷勢能否拖延,如果這江防封鎖一長,恐怕到時就神仙來了,也不頂用了了。
“救人如救火!還請殿下網(wǎng)開一面?!蓖蹊F獅沒有放棄,身后丐幫眾人亦齊聲請求。
“聒噪!”何不為跳起道:“成何體統(tǒng),丐幫莫非想造反不成?”
何不為這話太重,若再一味強求恐真被他扣上個造反的名頭,王鐵獅躬身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思附間,就聽碼頭上挑夫紛紛扔下肩頭貨物,嚷道:“不干了,海河幫到我們江上搶買賣,不受他鳥氣!”
原來江上到??谝痪€都是“江排幫”的地盤,那“海河幫”只是在??诤秃0毒€做生意,后來“海河幫”仗著幫主施冬青武功高強,每每沿江向上搶“江排幫”的地盤,后來丐幫幫主焦固正是因為此事才會參與調(diào)停,而那施冬青自視甚高,絲毫不將其它人放在眼里,焦固這才下場與之交手,苦戰(zhàn)一日最后才險勝半招,經(jīng)此一役施冬青就怎么露面,據(jù)說常年閉關(guān)修煉,以圖一雪前恥,“海河幫”也退回原來的地方,這次借著官府的名義,竟將貨船沿江而上開到了江陵,這讓“江排幫”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眼見何不為又在刁難丐幫,于是暗中煽動控制的挑夫罷工,頓時碼頭喧鬧起來。
何不為一聽面如土色,怕什么來什么,生怕手下與“江排幫”發(fā)生沖突,若是誤了此次軍務(wù),他一個小小的“海河幫”副幫主哪里擔得起,慌忙中偷看李弘冀,李弘冀也坐不住了,雖然他身為李璟長子,可李璟繼位時為了安定國內(nèi),將其弟李景遂封為皇太弟,而長子李弘冀則被遠遠發(fā)配到了揚州,此次押送軍糧在此停留,為避嫌都只是在北岸???,事情鬧大了難以善了。
此時隨行李弘冀的只是一些親隨護衛(wèi),兵丁都在江中的糧船上,要彈壓力有不殆,若要“海河幫”出力,可能會演化為兩幫械斗,正為難間,身邊一人道:“殿下,這軍務(wù)誤不得,然這關(guān)防也不可隨意放松?!边@人頭戴儒巾,手搖羽扇,四十多歲,面相儒雅,只是一雙眼睛太過清冷,眼神令人后背發(fā)涼,導(dǎo)致整個人不僅失了幾分風(fēng)雅,還憑白讓人提防。
“哦,莫非先生有解決良策!”李弘冀喜道。
“江湖事江湖了,我看這位丐幫長老便有辦法解決,想當年丐幫就能調(diào)停兩幫紛爭,今日應(yīng)更不在話下?!?p> “這…”李弘冀還有所猶豫,剛剛自己對丐幫愛搭不理,莫非現(xiàn)在轉(zhuǎn)頭求他。
“殿下,不如我們與丐幫賭斗一番,輸贏都需為我們擺平騷亂,但只要贏了我們自然讓他們過江,如何?”那文士道。
李弘冀聽了點頭想到,這樣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問道:“汪長老可愿賭否?”
“殿下,怎么個賭法?”王鐵獅不敢貿(mào)然答應(yīng)。
李弘冀看向身邊文士,那人搖了搖扇,道:“我們與你丐幫各出三人,三戰(zhàn)兩勝,剛才汪長老已比過一場,就算得一,再勝一場就算丐幫贏,如何?”
這條件一出,丐幫說什么也難以不應(yīng),可王鐵獅心里卻犯嘀咕,實在是條件太好,自己這方好手不多,李舵主已經(jīng)受傷無法上場,剩下可堪一戰(zhàn)的就只剩自己兩個弟子鮑左鮑右,可對方開出這等條件莫非暗藏了高手,想到這便向李弘冀身后那幾個“金吾衛(wèi)”看去。
看來看去沒有熟悉的,都面生的緊,越是這樣,王鐵獅越發(fā)不敢下決定。
“怎么,此等條件,丐幫也不敢么?”何不為嘲諷道。
“怎會不敢!比…”王鐵獅怒氣沖沖,脫口道,只是突然轉(zhuǎn)而說道:“比,是要比的,只是我還有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何不為跳腳道,還沒說完便被那文士制止,接著對汪鐵獅說道:“但說無妨。”
“賭約加上江中一艘船如何?”
“不可!”何不為高聲反對。江中大船裝的都是此次征南楚的軍糧,怎么可能拿來做賭,但凡有所差池,他的項上人頭難保。
哪知那文士在李弘冀耳邊說了幾句,李弘冀竟點頭答應(yīng)下來。
“半船,答應(yīng)就做數(shù)。”文士說道。
王鐵獅回首看了一眼,轉(zhuǎn)頭答應(yīng)下來。
走回人群,王鐵獅不解問道:“幾位是何高見?若我丐幫昨日抽調(diào)來到好手沒有回去,自然可以答應(yīng)賭一把,可現(xiàn)在實在沒有把握?!痹瓉韯偛潘舆B收到顧磊與郭榮的傳音,讓他應(yīng)下此事,后又加上那個條件。
“長老莫急,我們已經(jīng)為你找好出戰(zhàn)之人?!惫鶚s先對顧磊笑笑,才對王鐵獅解釋道:“我們非丐幫之人,自是不可代為出戰(zhàn),但這里還有一位正兒八經(jīng)的丐幫弟子呢!”說著郭榮拍了拍黃睛兒寬厚的肩膀。
“是??!我怎么將這茬忘了?!蓖蹊F獅恍然大悟,不過這怪不得他,前不久他還帶領(lǐng)弟子捉拿黃睛兒,對黃睛兒的身份一時轉(zhuǎn)換不過來。
“我!”黃睛兒迷迷糊糊問道:“我不善拳腳,打輸了怎么辦?”
“不怕,我等一會教你便是?!鳖櫪趧竦?,與郭榮相視一笑,那文士如此托大,兩人都有教訓(xùn)他一番的意思,何況郭榮后面加的賭約大有深意,自然是不會讓黃睛兒輸?shù)摹?p> “那好,師兄讓我去我便去?!秉S睛兒勒了勒袖子,還沒走便被拉住。
“我先讓鮑氏兄弟出一人打上一場,看看對方為何如此篤定!”王鐵獅道。
“長老果然老成持重,難怪丐幫如此興旺?!壁w匡胤贊道。
“那可不是我的功勞,老天爺不開眼,天下多了許多吃不起飯的,丐幫自然就興旺!”王鐵獅邊嘀咕邊怨念道:“這一地的災(zāi)民能熬過冬,我丐幫又要添丁加口嘍!”
鮑左鮑右商量爭執(zhí)了一番,還是兄長鮑左走上了場。
那文士見鮑左站定,認定丐幫在此確無好手,笑瞇瞇的也走到場中,竟是要親自下場。
“小生白水煉,請教英雄大名?!边@一聲陰柔嬌媚,眾人心中無不惡寒。
“白水煉!”王鐵獅臉色突然大變,叫道:“不好!鮑左,回來!”
聲音剛落,場中那白水煉已經(jīng)柔身貼上,雙手捏指戳向鮑左裸露在外的肌肉,口中“咯咯”嬌笑。鮑左聽得師父招喚,已有警惕連連后退,卻依然沒能防住對手貼近,腦中那怪笑縈繞不去,肌膚每被戳中便開始麻木,轉(zhuǎn)瞬便動作僵硬沒了招架之力。
“噗通”一聲,鮑左仰面砸倒在地。
鮑右兄弟連心,上前將鮑左抱起接回。“師父,我哥怎么了?”
汪鐵獅一掌拍在鮑左后背,從鮑左身體里退出無數(shù)細毛飛針。
“哇?!滨U左吐出一口鮮血,汪鐵獅看了才臉色稍霽,針上無毒。
“腹里針”汪鐵獅看著白水煉怒道:““白風(fēng)雙煞”你們沒死!還做了皇家鷹犬!”
那白水煉橫了汪鐵獅一眼,道:“什么皇家鷹犬?說的這么難聽,若不是殿下庇護,我們自是早就死了,殿下有好生之德,你家徒兒這才逃得一命,按照往日脾性…”
汪鐵獅知道他說的沒錯,但凡針上有毒,鮑左小命難保,確實出乎他的預(yù)料,莫非這夫妻二人改性了不成。
“白風(fēng)雙煞”是一對夫妻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一場是白水煉,那么下一場定是那風(fēng)木離。這兩人中任一人,自己下場都不一定好對付,若在別處,兩人一起自己也得退避三舍,那黃睛兒對上風(fēng)木離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