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三人隱居在這處小村落已然是過去了三年有余,意料之中的是,即便經過了這么長時間,他們還是沒能喚醒自己記憶中的那個阿晚。
“你們說,我們三個在這村子里耗了這么長時間,各種辦法,甚至是偏門左道的方法都用盡了,怎的還是不見阿晚有蘇醒的跡象呢。會不會,是你搞錯了?”阿梧疑惑地看著一旁的閻明,她實在是在姜穗身上看不到一絲的希望,她這樣迫切的性子,實在是有些懊惱。
閻明看著遠處正在忙碌著的身影,姜穗正坐在小馬扎上,擺弄著自己剛從深山中采回來的藥材,這么多年,她的心思似乎從未在他們三個人身上放過多少。“來的時候我便已經說過了,她身上有阿晚的氣息不假,卻是不知道,喚醒她是如此艱難。人族的壽命如今不過堪堪百年,也許窮盡一生,我們也是無法將她喚醒……”
聽聞此言,三人不禁都沉默了下來,剛開始他們都鉚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圍繞在姜穗周圍,甚至還教會了姜穗使用自己身上業(yè)力的方法,除了將過往的一切都告知于她,剩下的,他們幾乎是一個都沒落下??山腚m然一直任著他們亂來,也大都會聽從他們的建議,可閻明卻能看得出來,姜穗的心思并不在這個小小的村落,也并不在他們三人的身上,似乎她只喜歡鉆研那些無法言語的草藥,她也從未真正地向他們表露過自己的心意。
“或許,一開始就是我們錯了,太過于想當然了,卻是忘了,上天既然再給了我們一次機會,也是要我們付出代價的,于她,何嘗不是如此……”長溪手中捏著扇柄,他自是看得出來,姜穗看著他們的眼神,始終是帶著疏離的,說是油鹽不進,也并不過分。
“既如此,有一事,還需得勞煩二位?!遍惷魍蝗粚χ诵辛藗€禮,倒弄得阿梧有些不自在起來,反觀長溪一臉平靜的模樣,似是猜到了他要說的是什么事。
長溪平和地看著他,經過了這幾百年,對于他的恨,已經是少于對自己的恨了:“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我也答應你,除了她之外的一切都可以?!?p> “你們這是在打什么啞謎,什么事你又要讓我們幫忙?”阿梧再一次疑惑地看著他們兩個人,每回遇到這樣的情形,她都有種自己的腦袋實在是不夠用的感覺。
長溪輕輕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呵呵,放心吧,我不會趁人之危的。我和阿梧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承諾,我二人各自負責的區(qū)域,掌事權,必須得由我二人說了算,就算是你,也無權過問?!?p> “一言為定?!?p> “不是,答應什么你就替我答應了,到底什么事啊?”
“姜穗的事情,一時半刻解決不了,我先去一處地方,明日再回來?!?p> 說完后閻明便離開了此處,只剩下一臉茫然的阿梧和輕聲嘆息的長溪,而一直專心于藥草的人,卻是連頭都沒抬起來過一次。
長溪轉過身看向仍舊茫然的阿梧,笑了笑:“阿梧,我雖答應阿晚,護你一世周全,但你也長大了,總歸是要自己學會成長的。以后,你便是往生殿的三殿主,掌管一方,可莫要再像以前一樣任性了。”
出乎意料的,阿梧并沒有咋咋呼呼地大聲質問他,只是十分平靜地看著他:“怪不得你剛才那般冷靜,原來早就知道閻明哥哥要做什么。為何你們總是這樣,總是替我決定好了一切,卻是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只告知我最后的結果,讓我只有接受的權利。我知道殿里現在人心不穩(wěn),我也自是愿意守著這來之不易的結果,可若是阿晚在,她不會不問我一聲,便替我做了這決定。”
“阿梧……”看著阿梧失魂落魄地離開,長溪恍惚間有些覺得,當初自己在大街上隨手救下的少女,似乎是真的長大了不少,心事,也是越發(fā)地讓自己看不透了。不過,他在乎的,自始至終只有一人而已。
他慢慢地走到了姜穗的身邊,蹲下身來,像個孩子般雙手撐在膝蓋上看著姜穗:“穗子,此次采回來的草藥,可還合你的心意?”
姜穗抬眼瞧了瞧蹲在地上的人,他們三人整日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確是帶她見識了不少事物,也讓她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除了人類的存在。村里的人都說他們是為了幫閻明追求自己,可只有她知道,閻明第一次到這里的時候,她就知道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不是在看著她,那眼神讓她只覺得傷感,對于他這個人,她也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珊髞淼酱謇锏倪@兩個人,望著她的眼神也是與他出奇地一致,即便是他們將所有好的東西都拿來予她,她也只覺得那些東西都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
“草藥不過是草藥,不像人,能直言自己心中所想,它們只能一生都待在深山老林中,最終又化成泥,滋養(yǎng)新生出的嫩芽。我能遇到它們,這是我的福分,卻是它們的厄運,因為我剝奪了它們自由生長的權利?!?p> 長溪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只是輕輕笑了笑:“這些草藥,一生若只長在泥土中,也許是自由的,但正是因為遇到了像你這樣的人,才讓它們得以見識這世間諸多的美好。或許對于它們而言,你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的象征呢?!?p> “呵呵,是嘛,希望如此吧……”姜穗短暫地笑了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你可想知道,于我而言,你三人究竟是幸運,還是厄運的存在呢?”
長溪仍微笑地看著她,只是放下了撐著的雙臂:“幸運也好,厄運也罷,人總歸是要有自己的軌跡的,這是你我無法避免的命運。我知你心中所想,不過,你終究是不屬于這里的……”
微微吹過的風將剛磨好的草藥屑從罐子里卷起了一些,擦著姜穗的臉飛過,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又接著磨自己的草藥:或許吧,或許像你所說,我并不屬于這里,但我又何嘗不是這草藥,你又怎知我的向往,不是零落成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