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李老師？”
李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由得有些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江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她才反應過來。
“奧，沒事。按照你們剛才說的一切，我大概有想法了。不早了，你們下午還得上課，都快要考試了。要是再有想起來覺得重要的事情，你們隨時再來告訴我。現(xiàn)在先回去吧，今天就到這兒吧?！?p> “李老師……”林山猶豫地叫了她一聲，隨后又看了一眼江磊。后者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下，便跟李晚道了別，離開了這片樹林。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林山，我不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和經(jīng)驗告訴你應該怎么做，或者是站在任何角度指責評判。我認為，不管是什么樣的道理，只有在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那些之后，人才能真正懂得該怎么面對生活中的一切。”李晚的眼神越過林山的肩膀，看向站在他身后，剛出現(xiàn)不久的蘭榛。“你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繼續(xù)學習，我只能告訴你，你想要的一切，未來不一定全都能實現(xiàn)，但努力是永遠不會被忽略的?！?p> 林山還想再說些什么，不過彳亍了良久，他也沒有再開口，最后便只好離開了這里。待林山走后，李晚才不緊不慢地看向蘭榛：“我想我有些知道，為什么你要選擇在學校里，選擇這樣的方式?！?p> 蘭榛仍淺淺地笑著，但那笑容此時卻滲透不進她的眼中：“哼……李老師，你跟這個學校里其他的人都不同，他們除了教授我們知識，偶爾也會摻雜一些課本之外的東西。但歸根結底，是想讓我們成長為一棵正直的參天樹木，至于其他的……我想你比我更有體會吧？”
李晚自是知曉蘭榛口中所說，不過這千百年來形成的習慣，又豈是一朝一夕，或者是一部分人所能改變的：“蘭榛，我跟所有的老師其實本質上并沒有任何區(qū)別，即便最初我的目的的確是有些偏頗?？墒窃趯W校里的這幾年，我教過的學生越多，對于你們我就更有了不一樣的責任感。為什么，在受到不公正的對待的時候，你要選擇沉默的方式呢？”
蘭榛輕輕地搖了搖頭：“李老師，我說過了你跟他們都不同的。雖然你只是教我們美術，但每次只有上你的課時，我們是真正覺得是沒有負擔的一件事情。那些畫里藏著的故事，我每次聽都會覺得很新鮮，在你的世界里，我想任何物體都是富有生命力的吧。
可是李老師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有著足以對抗這個不完美世界的魄力和耐力。有時候，人連勇氣這個詞都會覺得是一種奢望。你應該也知道了，關于我的家庭的事情。其實昨天我離開后回家了一趟，我還懷有著希望，以為他會有一些身為父親的悲傷?？墒悄阒绬幔司筒粦撚邢Ｍ@個念頭，至少就不會有任何失落?！?p> 李晚沉默了幾秒，她看著蘭榛身上那層朦朧的綠色業(yè)力，聲音又輕柔了幾許：“那其他的人呢，你還有喜歡的勇氣。”
蘭榛側過頭望了望教學樓的方向：“即便是每天放學之后要去打工到很晚，回家之后做完作業(yè)每每都到了凌晨，我都沒有覺得生活對我是不公平的。直到遇到林山，我的生活的確是有了一些明亮。他雖然是個外表看起來很沉默寡言的人，但我知道，他其實內心很脆弱。我知道別人眼中的林山，是個足夠完美的人，但我喜歡他，恰恰是因為我喜歡他的缺點，準確來說，是喜歡真實的他自己。
我知道，可能在其他人看來，這樣的年紀，我們完全誤解了這樣的感覺。青春是足夠美好的，那些關于青春的電影，大部分都是遺憾的。不過完全一樣的是，拍電影的人和寫劇本的人，也經(jīng)歷過這個年紀，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那些千篇一律的劇情往往最能讓人引起共鳴？因為這就是事實，在這個年紀，在面對喜歡這件事情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
“既然這樣，那又為什么讓自己失去了這個勇氣呢？”李晚稍微往前邁了一步，語速有些加快，“究竟是為什么，在一切事情都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的時候，你要選擇以這樣的方式……”
李晚還是沒有忍心說出那幾個字眼，不過蘭榛也知道是何意：“在那之前，我記得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學生。每天正常地上課，和同學一起吃飯聊天。我也算是個性格好的人吧，除了每天放學后要打工外，我的生活再沒有任何意外。
直到那天，我決定跨入另外一個世界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我執(zhí)迷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一切，表達著任何我想告訴他的話。我以為我的世界終于可以有一些不同的東西了，可是我卻忽視了其他的世界。我每天只顧著找林山，久而久之，其他的同學不再與我相伴，她們只認為我是個奇怪了的人。不過我并不在乎，因為那時我已經(jīng)踏入了另外一個沒有他們的世界。
后來有一天我向林山說完那一番話后，有幾個外班的人來找我，他們以幫助我由，整天讓我聽他們的吩咐。更可笑的是，我竟然也是深信不疑，即便他們在我的臉上抹了彩色的化妝品，將我的頭發(fā)按照他們的喜好裝飾，我仍然認為他們是在幫我。
也許是終究老天爺不忍心再看我這樣，我才無意間聽到他們的對話。原來那些被撕碎了的課本和被劃得不像樣的桌子，以及偶爾出現(xiàn)在書頁中的蚯蚓，都是他們所為。我曾經(jīng)問過你，是否總會有一個美好的世界在等著我，現(xiàn)在我的回答可以告訴你，也許有，但我的世界沒有。”
看著她的笑臉，李晚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你選擇這樣的方式，是在為自己的情緒發(fā)聲，作為對他們的……也許是一種回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