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來京城,于夫人那里該知道了嗎?”
“還沒去送信兒,不過我猜她已經(jīng)知道了。”
吳叔家這間宅子不算什么大秘密,上次來的時候已經(jīng)請人收拾過,于夫人心里有數(shù)?,F(xiàn)在他們幾口人呼啦啦的一起進了京,動靜可不算小,于夫人只要有心肯定會知道。
“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人心都是會變的。”吳叔不無感慨:“當時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活到現(xiàn)在的沒剩幾個了?!?p> “是啊。”能夠活下來的,沒有幾個是單靠僥幸,要說各人沒有自己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不說旁人,就說自己吧。當年如果讓吳嬸舍出命去,她眼睛都不會眨一眼。可是現(xiàn)在時過境遷,雖然她的心思沒變,那股氣性卻也讓十幾年的歲月消磨盡了。當年她是獨自一人,無牽無掛,命說舍就舍出去了。可現(xiàn)在她有牽掛了,有夫有子有家有業(yè),這條命已經(jīng)不算是自個兒的,怎么還能不當回事兒?
同理,于夫人也是一樣。當年她們倆是一樣身分,可是現(xiàn)在于夫人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且這么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過的都是人上人的好日子,她也未必愿意做這些擔風險的事,一個搞不好,也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不早了,睡吧。這些一時用不著,先放個妥當?shù)胤?。?p> 吳嬸應了一聲,把那些大額銀票放回匣子里,再把匣子放回墻上的磚洞中。這面墻是以花磚砌成的。匣子放進去之后再將花磚復位,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吳嬸吹了燈歇下,吳叔已經(jīng)習慣性的把胳膊伸過去給老婆當枕頭了。這習慣從他們還沒成夫妻的時候就養(yǎng)成了。那時候……那時候吳嬸懷里抱著孩子,實在太疲憊了,靠著墻就打起盹來。他就悄悄的把她的頭扶到他肩膀上靠著。
他們那會兒都是年輕人,誰也不會照顧孩子,手忙腳亂,舉目無親,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一開始是假扮成小夫妻,一路同行彼此照應著,很快就熟悉了,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成了真正的夫妻,落地生根,過起了平凡百姓的日子。
但是和妻子不同的是,吳叔從來沒有一日淡忘往事。因為有一個活生生的證據(jù)每天都在他的眼前出現(xiàn),那個孩子一天天長大,懂事,親熱的喚他們爹、娘。
這一夜有人酣然入睡,有人輾轉(zhuǎn)難眠。
外頭月亮很好,樹影映在窗紙上,看起來就象一面交錯繁密的網(wǎng)。
阿青也沒有睡著。
不知道為什么,她又想起那位陳公子。
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而且根本也沒有講過幾句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始終忘不掉那個人的眼神。
那個人……好象就是京城人氏吧?現(xiàn)在他們舉家遷至京城,說不定將來還會遇見他?
呃,應該不會這么巧的吧,京城這么大,那個人一看就出身顯貴,自家只是平頭百姓,完全格格不入,生活交際的圈子都沒有交集。
最好還是不要遇見。
那個人讓她覺得特別的危險。
大妞小聲的喊了一聲:“姐?!?p> “嗯?”
等了一會兒不見大妞的下文,阿青扭過頭——
大妞根本沒醒,睡的香著呢,還打著小呼嚕。
阿青看看她嘴邊有點亮晶晶的水跡,再看看枕頭上明顯的一灘深顏色,把腦袋往外挪遠了點兒。這孩子睡品太差,亂動不說,還磨牙,時時還來一段激昂的夢話。
大妞怕熱,睡著睡著胳膊就伸到被子外頭來了,阿青替她放回去,沒多會兒她又伸出來。
天氣是真暖和起來,仿佛這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后園里的野草瘋狂的生長,個子矮一點兒,說不定就會被埋沒。這些野草相當頑固,請了外面的人來,整整清理了兩天,才算把地面弄得平整干凈??杉词谷绱耍铝艘粓鲇曛?,又有許多細細的綠芽從泥土里鉆出頭來。
真是春風吹又生啊。
相比這些茁壯的甚至是頑固的雜草,后園里剩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幾株花樹都顯得干巴巴的沒有生氣。阿青發(fā)現(xiàn)了一株桃樹,在靠近圍墻的地方,枝上挑著小小的幾朵桃花。桃枝很細,桃花也顯得荏弱,顯出一種長久無人照看的寂寥。
她站在墻邊的時候可以聽到墻外傳來水聲。
后墻靠東北角有扇小門,上頭的鎖已經(jīng)銹了,小山找了菜油來,搗鼓半天把鎖打開,推開那扇門。
門后面是條窄路,路邊是條河。
阿青探頭看了一眼,還看到了河岸邊上有石塊砌的墊腳。
沿著墊腳走下去,河沿那還有兩塊平整的大青石。
以前住在這里的人,大概常常開了這扇門,端著木盆和捶衣棒從這兒走去,在河沿洗衣裳。
大妞輕手躡腳走了過來,把掐來的一枝小小野花簪在阿青發(fā)間。
阿青轉(zhuǎn)過頭,伸手摸了一下:“什么花???”
“不知道,那邊墻根兒長的?!?p> 阿青朝前走了幾步,臨水照影。河水映出來的人臉模模糊糊,可以看見那是一枝藍紫色的小花,小的象紐扣一樣,很素雅。
“姐,咱們中午吃什么?”
“你就記得吃。”阿青對現(xiàn)在的居住環(huán)境很滿意。她剛才已經(jīng)盤算著在園子里劃出一片地方種菜了,城里頭不比鄉(xiāng)下,自家有地,種什么都方便。城里的菜都要上街去買的。雖然限于條件,不可能大規(guī)模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但是種點小蔥、辣椒、瓜菜這些,想吃就來揪一點兒,既省了菜錢,又省得出門跑老遠。
大妞的主意也不錯,弄排雞舍,自家養(yǎng)幾只雞,起碼雞蛋不用買了呀。
阿青從來不磨磯,想到這些,就找了紙筆來畫圖。菜地規(guī)劃在哪,雞舍蓋成什么樣的,她都心里有數(shù),刷刷幾筆就畫出了樣子來。
“對了,吳嬸今天出門去哪兒了?”
阿青抬起頭:“娘沒說,不過她換了一身做客的衣裳出去的。”
以前除了過年,阿青沒見吳嬸打扮過。今天早起阿青替吳嬸捧鏡子遞頭油,結(jié)結(jié)實實震撼了一把。
吳嬸蘸了頭油,一下一下,將發(fā)絲梳得光可潔人,分毫不亂。斜插了一枝梅露含蕊的釵子,再換了一身兒琥珀色對襟綢衫。
阿青都看呆了。
她一直知道吳嬸生的很貌美,雖然現(xiàn)在也是奔四十的他,但是風韻猶存??蛇@么一打扮起來,頓時與原先判若兩人。從一個鄉(xiāng)下村婦搖身一變……
變成了什么呢?
阿青形容不上來。
很……很貴婦范吧?
沒錯。
一看就是出身教養(yǎng)良好,有著一定身份地位資財?shù)呐印?p> 果然是人靠衣裝。
吳嬸走了以后,阿青有點神不守舍。
她覺得……
也許這個看起來略微陌生,帶著距離感的樣子,才是吳嬸的真正面貌。
“中午到底吃什么?。俊贝箧ゅ浂簧岬淖穯?。
阿青伸個懶腰:“家里就咱們仨,不想做了,炒炒昨晚的剩飯吃吧?!?p> 大妞沒意見,但提了個要求:“不能光吃炒飯,得來個湯吧?”
“行。”阿青一口答應。
把白菜切絲,胡蘿卜切絲,肉切成了丁,跟昨晚蒸的白飯一起炒,打上兩個蛋,蛋液均勻的澆裹在米飯上,在油溫下緩緩凝結(jié)成形。
最后炒出來的米飯粒粒晶瑩,香氣撲鼻。湯也簡單,就是從小壇子里舀一點腌菜心出來,又加了一點醬,要盛出來的時候灑了一點切的碎碎的小蔥末。
家里只有阿青,大妞和小山,三個人一人一碗炒飯,一碗湯。
阿青的飯量就是這么多,但大妞又添了一次飯,一次湯——剩下的全被小山包圓,顆粒不剩。
最后洗碗的活計是大妞包攬了。
阿青以為吳嬸會后晌回來,可碗才剛洗好,吳嬸就已經(jīng)回來了。
怎么她做客的故交……沒有留飯?吳嬸走時還說中午不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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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卡文啦。
卡文的原因是我偏離了大綱……⊙﹏⊙‖∣
吳叔和吳嬸其實早就應該領(lǐng)便當,但是我下不了手,原因大家也都明白。這幾天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確定了新的大綱和方向……
后面應該會順利嗒。
另外,咳,男主男配們……我會讓他們盡快出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