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決斗模式
“不過你先給我等等！”他難以掩飾內(nèi)心的激動，一把抱住正要從陽臺一躍而下的舞迷的——小腿，然后裝模作樣地邊蹭邊說道：“別跟我說你打算只穿內(nèi)衣出門！來，跟我進房間吧！”
話說蹭的這個動作完全是多余的吧？
或許是他們感情篤好的證據(jù)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信一把舞迷領(lǐng)進房間。拉開立式西服衣柜，他在里面埋頭倒騰上了一陣，終于翻出了兩周前愛麗莎和暮憐逼迫他穿上后拍照留念的那件“派對禮物”。
也就是，那套嬌羞系水手服。
描寫得再詳細點，那是一套黑色翻領(lǐng)、白色上衣、配裙配襪也是黑色的水手服。
在把這件衣服交到舞迷手中時，信一這么口是心非地補充了一句：“就當是廢物利用了，雖然尺寸可能有點大……”
“嘻嘻，這套衣服比隔壁大姐姐的機車服清純許多。嗯！人家很喜歡呢?！蔽杳赃呎f邊迫不及待地用旁人看來相當性感的姿勢，穿起了黑色尼龍長襪。
信一不自覺地臉頰泛紅，支支吾吾地說道：“你喜歡就好……對了，剛才沒來得及問，你怎么會碰上由里子，不，隔壁的那個大姐姐的？”
“咦——？”
舞迷歪著腦袋，發(fā)出故意拖長兩個音節(jié)的驚嘆。
“昨晚把小一背回來的時候我們一起碰上的呀！你和大姐姐不是還聊了幾句話嗎？什么‘由里子小姐身材好棒’‘由里子小姐果然很可靠’‘由里子小姐介紹的打工真坑爹’之類的——小一全部忘記了？”
“嘎？我有說過這些臺詞嗎？先不管這個了，我現(xiàn)在有事情要問她?！?p> 說著他轉(zhuǎn)身準備出門。
“可是大姐姐天還沒亮就走了，應(yīng)該還沒有回來吧？”
“走了？她說過要去哪里嗎？”
不知為何，信一忽然激動了起來。
由里子小姐沒出事固然值得他高興，但是她這一整周到底去干什么了？更是讓他好奇。說好會幫忙徹查休普諾斯事件，可結(jié)果不說自明……不會真的是去摸魚偷懶了吧？
“沒交代去哪兒。不過大姐姐讓人家轉(zhuǎn)交給你一張便條，啊，人家把它貼在那邊了?！眲偞┖蒙弦?、正在綁領(lǐng)口絲帶的舞迷抬手一指。盡管由于袖子太長的關(guān)系——畢竟那是信一的尺寸——伸出的手指根本就沒從袖子里面露出來，但是沿著她手臂的方向，信一還是找到了那張便條。
就貼在電燈開關(guān)的邊上。
“Thank You?。?！”
信一用大拇指一擦鼻子，蹲下身擺出了百米賽跑的準備姿勢。
由～里～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就不能等我醒過來再走嗎？
不知道我這一個禮拜過的有多寂寞嗎——真是的！
在這些與紳士無關(guān)、但與變態(tài)無異的情緒推動下，他一個箭步?jīng)_向玄關(guān)方向。
孰料，接下去發(fā)生的事情，宛如昨日重現(xiàn)般，令他足以后悔半生。
新上過蠟的地板提供了小于往常三倍以上的摩擦力，這個特點結(jié)合上信一匆忙的步伐所導致的后果就是，他在舞迷面前“咻溜”地一下滑倒了。
側(cè)滑。
如果要形容的話，信一的空中姿態(tài)接近于特蘭克斯和孫悟天合體過程的收尾動作。
毫無美感可言的姿勢，在房間內(nèi)，在床邊制造出了一陣地動天搖。
等到信一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緊緊地抱住并且壓住了舞迷的下半身。
比這糟糕的是——
踩在這個巧妙的時間點上，
磅地一聲！
房門被什么人一腳踢開。
仿佛有什么急事一樣，愛麗莎顧不上敲門直接沖進信一房間。當她和他四目相交后的剎那，那道陡然改變的視線代表著她已經(jīng)誤解了這間房內(nèi)發(fā)生的狀況——骯臟、齷齪、不堪入目的男人（也就是陳信一），如今正以猥褻的姿勢趴在無辜少女身體上。
“下流！”
愛麗莎毫不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憎惡，神情就像不小心看到一灘路邊的泥漿。
然后，她揮手“指”著信一的鼻子，歇斯底里地扯開嗓門喊道：
“信一——！你給我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跪下——！”
在那一瞬間，她仿佛化身為了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坑殺文學愛好者的某位遠古暴君。
但話雖如此，明知就要大難臨頭的信一還是留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愛麗莎揮起的右手上，除去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樣子都好奇怪。
彎曲的角度
極不自然。
仿佛已經(jīng)——
折斷。
被人掰斷。
像受到古代酷刑般的胡亂翻折。
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如今就像球體關(guān)節(jié)全被破壞的義肢。
黑子色的淤青堆滿指根關(guān)節(jié)，腫脹不堪。
實在是——很有沖擊力的畫面。
但是信一認為，盡管愛麗莎長得跟芭比娃娃有幾分相似，可再怎么說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像這種活生生地折斷四個指關(guān)節(jié)的蠢事，她肯定不會去做的。
那樣會多疼??！
“我被你嚇到了呢！呵呵?！?p> 信一傻笑著會錯了意。
正當他準備開口詢問這是不是她想出來的整人新花樣時，愛麗莎發(fā)出了絕望的、歇斯底里的一聲怒號：
“你給我去死吧——！”
信一看到了緊隨其后的金黃色德謨克利特反應(yīng)。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腦袋受到沉重的、倍化后的重力場牽引，仿佛后腦勺被不良少年用球棒猛砸了一棍那樣撞向地面。
倘若將愛麗莎·林萊過去六小時內(nèi)所遭遇的所有危險與不測，盡數(shù)壓縮到一張流程圖足以表達的簡單度，那么這張圖會是這樣的：《竊聽風云1》00：35-00：50→《第六感》00：50-00：52→《狙擊電話亭》00：52-00：54→《竊聽風云2》00：52-00：54→《Crash撞車》00：54-1：00→《斷指》00：54-1：00→《辛德勒的名單》1：00-Now。
然而，出于愛麗莎本人速戰(zhàn)速決的意愿，個中過程已經(jīng)盡可能地簡化，大家看到的只是最能反應(yīng)某個特定時段內(nèi)愛麗莎所處危局的精簡寫實主義版本。
好吧，一點都不簡單。
“……雖然不指望你們能夠相信我說的話，但是客觀而言，你們是我想要嘗試的對象。啊，就算你們抱著被我壓軸選上的榮譽感、引以為傲地認同了我的觀點，我也不會加以阻攔。好了，如果有疑問的話，你們就盡管問吧?！?p> 愛麗莎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捧過舞迷遞來的茶杯，喝上一口大麥茶。
終于，信一頭頂上那團沉重的空氣開始有了流轉(zhuǎn)的跡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暫時不提過于沉重的談話內(nèi)容——信一也忘記了她是怎么從猥褻少女扯到休普諾斯事件的真相——無論是信一也好、舞迷也好，也包括愛麗莎本人，看來大家都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量。
說起來，愛麗莎的身體狀況真的像她說得那樣“不要緊”嗎？
就算她再怎么裝出一副很精神的樣子，信一總覺得愛麗莎的臉色比重癥監(jiān)護病房的晚期絕癥患者還要糟糕。就好像一顆削皮的蘋果，可是在桌上放了一宿——蠟黃而且沒有任何光澤可言。平日神采飛揚的丹鳳眼此刻也耷拉著，與信一印象中的她相去甚遠。在這種狀態(tài)下還能滔滔不絕地用那種語速講上十來分鐘，換作其他人恐怕虛脫到連舌頭都要捋不直了。不僅如此，根據(jù)愛麗莎自己的說法，過去的一整晚，她都在奧利安特的八個魔導師分會和總會之間奔波、想要說服裁決者相信她的證詞——換句話說，愛麗莎昨晚根本就沒有睡過覺。
也就是，通宵了。
哎喲，通宵可是美容的天敵。
忙到現(xiàn)在的愛麗莎，無論是精神力還是體力都快被榨干了吧？
不過，那只指根關(guān)節(jié)完全翻折、淤青紅腫的右手，比愛麗莎的臉色還要可怕幾十倍。雖然經(jīng)過舞迷的應(yīng)急治療，但是隔著繃帶也能看出這只手的外形仍舊不正常。
信一不由替她捏上一把冷汗。
“你的手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痛了。真沒想到那孩子的治療道具那么有效，記得等她醒過來替我說聲謝謝啊。但是——”愛麗莎語鋒一轉(zhuǎn)：“你怎么一張嘴就問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拜托，能不能有點緊張感??？”
“這個問題怎么沒有緊張了。就算你真的要去做那種事，不確認好身體狀況怎么行？”
信一態(tài)度強硬地反對道，好像是在真心為愛麗莎感到擔憂。隱然察覺到這點的愛麗莎臉頰泛起一抹紅暈，她扭過頭答道：“你、你煩死人了。反正不痛就是不痛！下一個問題！”
聞言，信一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他很清楚愛麗莎爭強好勝、不肯服輸?shù)拇笮〗闫狻?p> “既然不疼的話，那我們來玩局‘Dong !Pa!Ski!’（一種類似于剪刀石頭布的游戲）怎樣？”
“玩就玩，誰怕誰??！”
“只比右手的決斗模式哦？”
“決、決斗模式……？”
愛麗莎明顯有所遲疑了。
雖然還沒有到退縮的程度。
“你看你看，勸你還是坐下休息會兒吧……畢竟你和我不一樣，你是有親人有朋友關(guān)心的人。不要突然擺出一副對自己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這樣會讓關(guān)心你的人感到很不安?！?p> 站在玄關(guān)處的愛麗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干什么嘛，怎么突然扯到這種事情。說的好像你很關(guān)心我一樣?！?p> “這么說也太見外了。你是我的朋友，而關(guān)心朋友是我這種紳士應(yīng)盡的義務(wù)?！?p> 信一現(xiàn)學現(xiàn)賣地套用起了舞迷的臺詞，拍了拍愛麗莎的肩膀，將她也領(lǐng)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