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緝令
屈指算來，從那個發(fā)生了諸多意外，最后導致伏筆被埋沒的黑色星期五過后，時間已經(jīng)向前推進了整整一個星期。
這七天時間里，除了周一那場精神力課程的期中考試以外，信一的校園生活也沒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書特書。但鑒于考試的綜合評定意見還沒有出來（應該不至于太糟糕），在這里花費筆墨展開描寫信一究竟是如何在一千名師生面前吹起愛麗莎的裙擺、讓世界樹人氣之王丟盡顏面——似乎也沒有那個必要。
至于其他方面，稱得上好轉(zhuǎn)的也只有經(jīng)濟狀況。信一接受了由里子小姐的好意，在一家叫Hooters的美式炸雞店里當起了兼職餐廳拉拉隊員（暫且不論什么是餐廳拉拉隊員）。
不過。
就算如此……
就算生活費不用發(fā)愁。
就算期中考試也不會掛科，他也沒有精神找個什么地方好好慶祝一下。
因為，比起“休普諾斯事件”，這些好事全都顯得黯然失色。
爆發(fā)。
用這個詞來形容事態(tài)的蔓延再適合不過了。
僅僅三天時間，包括信一就讀的世界樹魔法高中在內(nèi)的幾所魔法學校，眨眼之間就出現(xiàn)了數(shù)百名神經(jīng)性昏厥的受害者。
國立中央病院人滿為患。
信一的同學間也人心惶惶，唯恐自己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就在今天上午，魔導師協(xié)會已正式將其命名為“休普諾斯事件”。
性質(zhì)是無組織聲明的恐怖襲擊。但是他們卻沒有透露任何調(diào)查方面的細節(jié)信息——跟上次一樣——讓人不禁猜想魔導師協(xié)會這次也依舊一頭霧水。
糟糕。
很糟糕。
連治安職能部門都沒能抓住兇手的把柄——事態(tài)的嚴重性可見一斑。
“唉……‘自殺沖動’的后遺癥嗎？”
晚上九點剛過，信一在回家的路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幾天，奧利安特受到了大西洋上的海洋氣旋影響，天氣異常悶熱。整個城市又處在“休普諾斯事件”的陰霾籠罩下，因此夜游的人也比平時少了許多。才這個時候，市中心街道就冷冷清清的，實在有些蕭條。
他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逐漸陷入沉思。
休普諾斯事件也許也只是個引子。
真正讓信一切身體會到不安的是自己身邊“某人”的消失。
悵然若失以后的不安。
頭幾天還不明顯，但隨著時間推進這股不安越來越讓人心煩。
胸口中有如創(chuàng)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就像這種感覺。
“不知道會讓別人擔心啊……本打算今天發(fā)了工資送你點進口咖啡豆呢……”一想到回家后那變得孤零零的二樓，信一再度發(fā)出了一聲嘆息——盡管嘴上一直在用去年暑假的那件事當借口，但信一的內(nèi)心卻比任何人都珍視擁有的友情。
沒錯。
消失的那個人正是信一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最強煉金術(shù)士沼木由里子小姐。那天下午過后，信一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一次也沒有。
由里子小姐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起碼在信一看來是這么回事。
雖然由里子小姐的房間這周始終出于反鎖狀態(tài)，因此信一也不能一口咬定她在這段時間里一次也沒回過家，但是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在信一面前露面仍舊顯得很非常不自然。更何況由里子小姐當初親口承諾會把自殺沖動的“后遺癥”——也就是當時原因未知的神經(jīng)性昏厥事件、現(xiàn)在的“休普諾斯事件”——用一個禮拜調(diào)查個水落石出。然而眼看著事情在這幾天越鬧越大，魔法高中接連出現(xiàn)了數(shù)百名受害者，由里子小姐卻仍舊音訊全無。
她可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盡管她的作風懶散而又略帶輕浮，但是信一很清楚由里子小姐是怎樣一個信守承諾的大姐姐，像食言失約之類路人角色才會犯的毛病，比讓她脫掉皮夾克還要不可能出現(xiàn)在由里子小姐的字典里。
話雖如此……然而——
指針還差3個小時就要敲過12點鐘。
168個小時的期限也要跟著走到盡頭。
信一翻開手機，確認了短信箱和來電顯示。
除了幾通愛麗莎的電話和幾封她的發(fā)飆短信外，并沒有由里子小姐的消息。
信一站在十字路口，舉足不前，心里不禁開始擔心起由里子小姐現(xiàn)在的狀況。
“就算你去玩“無間道”也該通知一下我這個線人吧？萬一劇情需要的時候?qū)Σ簧辖宇^暗號該怎么辦？那不就穿幫了嗎？”
他有點自我意識過剩地這么對著空氣繼續(xù)吶喊：
“由里子小姐——！你是不懂事的小屁孩么——！”
然后，靈異事件發(fā)生了。
沒想到最后這句蠢話竟然有人接口！
“‘不懂事的小屁孩’是在說我嗎？”
毫無征兆地，信一背后突然傳來穿透力極強的銀鈴般的可愛嗓音。就像漫畫里走投無路的男主角經(jīng)常在這種時候，碰上美貌強勢的女主角出手相助，剛開始信一還以為Hooters的某位啦啦隊姐姐追出來要托付給他關(guān)鍵道具——普通的打工橋段在劇情中的作用不外乎于此。
所以，信一用飽含肢體語言的夸張姿勢回頭。
只是這幅活像哪家大小姐的裝扮，讓他的肩頭微微一顫。
白色雪紡紗的可愛系洋裝。領(lǐng)口、袖口與裙擺裝飾著黑色蕾絲。還有搭配得體的黑短靴和凸顯腿部勻稱線條的斑馬襪。憑這些設(shè)定集中才會出現(xiàn)的文字，信一立馬就把她認了出來。
“通緝犯！”
的確是她沒錯。
“終于找到你啦——Lady先生！”
她用讓人懷疑能打破奧運會百米記錄的速度，一邊高聲呼喊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單詞，一邊從五十米開外沖刺到信一身邊。
不過這次她及時收住了腳步，沒重蹈覆轍。
但是……
還有別的什么奇怪的地方。
人類的聽力極限是應該不到三十米吧？
“難道你是順風耳嗎？”
信一脫口而出。
“嘻嘻～人家的身體素質(zhì)比較好嘛?！?p> “喔！身體素質(zhì)！十七年了，我總算找到知音了！”
Yeah——
兩人高舉雙手使勁一拍。
通緝犯和變態(tài)紳士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共同語言。
順帶一提，如果笑容是用溫度可以計量的話，那么少女臉上的笑容無疑是赤道上空正午的艷陽，她應該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找到信一這件事覺得高興?，F(xiàn)在她就在信一身邊歡呼著“Lady先生、Lady先生”地轉(zhuǎn)著圈子。
不過……等一下。
嗯？Lady先生？她是這么叫我來著的？
信一有些納悶。
就像信一還不知道眼前這位愛少女的名字一樣，她好像也沒有問過信一的名字。不過考慮到一周前他們的遭遇場景——在那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夜中，來不及問對方名字也是無可厚非的。
算了，反正見到她就再好不過了。
“尤其是像現(xiàn)在這種郁悶的時候……”信一自言自語道。
“太好了，Lady先生也記得人家?！?p> 她停下旋轉(zhuǎn)的腳步，面向信一擺出了很可愛的對話姿勢。
“啊，那個只是紳士的義務，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只不過沒想到你還在這片區(qū)域晃悠……”
“人家可沒打算要走哦。人家說過‘一定會來報答你的’，難道Lady先生已經(jīng)忘了嗎？”
被她用認真的口吻糾正了。
“還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的……反正對我無所謂啦。”
信號燈變綠了之后，他和少女肩并肩地穿過馬路。
“話說起來，那天晚上你跑哪去了？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啦？害得我擔心了你好久?！?p> “人家那天別提多可憐了。精神力全部用光光，后來真的暈倒了。結(jié)果第二天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掛在樹上！嗚咪……還以為人家能夠舒舒服服地躺在Lady先生家里的大床上哪……好失望喲！”
少女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把嘴撅得老高老高。
說實話，這里應該要掩飾一下才對。
那才符合可愛少女的純真性格。
“……說你直率好呢還是少根經(jīng)好？你面對的可是一個青春期的男生，千萬別小看在這種人面前隨便挑起敏感話題的后果哦?！?p> “人家就是失望嘛……那是相當出人意料的展開耶！”
她把信一不惜貶低自己存在價值的警告當成了耳邊風。
“不過Lady先生真的很難找耶……人家問了好多你們國家的人，他們都不認識名字叫Lady的男孩子呢……”
“嘎？”
“姓氏是First的男生人家也只找到了一只小狗狗。”
“嘎嘎？”
“莫非你在用象聲詞暗示人家：其實你的全名叫作Lady·Gaga·First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你怎么會有那種不自然的想法——信一搖了搖頭。
少女似乎對他產(chǎn)生了一個巨大的誤會。
不過話說回來，那好象也是信一自己耍帥耍過頭弄出來的事情。
——請叫我“Lady First”
那天掉下懸崖之前，他好像是用這么臺詞結(jié)尾的。
只不過……其實……那之后應該要再接上一句“我是你生命里的陳信一”，但是因為被樹撞暈了所以那晚沒來得及說出口。
好吧……也不能怪她理解能力太差（或者說方向性奇怪地太強）。
總而言之，信一準備趁早把這個誤會解開，但同時又不能把耍出去的帥給收回來。
那樣太遜了。
想定以后，信一這么開口解釋道：“實話告訴你吧，那天晚上我只是禮尚往來地把我的魔法稱號透露給你?！?p> 事實上，他還沒有資格獲得稱號。
“哇塞！原來‘Lady First’這個時髦的詞組是你的稱號呀~難怪人家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啦！”
咦？很時髦嗎？
紳士精神在蘇伊很流行嗎？
算了，那不是重點。
信一深吸一口氣，堅持按照原定計劃把準備好的臺詞說出口。
“事實上，吾之真名喚作陳信一?！?p> “小一晚上好！”
“你瞬間就把我的名字簡化到了這種路人程度了嗎？那我的Servant登場句式還有什么意義？”
只是看到少女沒有起疑，信一也就不打算追究下去。他把雙手交叉抱到腦后，試圖營造出更加輕松的對話氛圍。
“那你的名字叫啥？”
“舞迷呀?！?p> “啥？抱歉，我沒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
“舞——迷。小一的記性真差！在見面不久后，人家就悄悄地在對話里暗示過了嗎？”
就是這句“人家的情況就是，強襲武裝和舞迷！”——名叫舞迷的少女自豪地解釋道。
“呃，嗚——咪？”信一也學她的樣子，故意拖長了兩個音調(diào)?！啊疫€以為那只是你的口頭禪?！?p> 不過仔細一想，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口頭禪和名字的發(fā)音都是“Umi”。最根本的問題是：
“……有哪個正常人會起像貓叫一樣的名字？”
“人家的名字就是舞迷啦！日語里是大海的意思，象征著師父想把人家培養(yǎng)成心胸寬廣的成熟女子?！?p> “Hi，喜兒！”
“哇！好巧妙……不僅使用你們國家海這個字的發(fā)音跟我打招呼，還用英語的Sea發(fā)音給人家起了綽號耶～小一肯定是語言大師和外交大師吧？”
“語言大師倒還湊活，外交大師就不敢當了。但是，該怎么說，我能體諒你作為通緝犯必須保密真名的處境。所以說，你就不用再為你的假名字打圓場啦！”
信一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自認溫柔地給舞迷準備了臺階。
沒想到舞迷把它一腳“踢”開了！
“舞迷就是人家的真名啦！不信的話你看這里——”
她不服氣似得從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到信一面前。
“……”
信一姑且接過。
那好像不是名片。
乍一看，白紙黑字很正常。
手感也跟普通報紙也沒啥區(qū)別。
但仔細一看，上面是這么寫的：
WANTED?。。?p> DEAD OR ALIVE
舞迷·S·艾薇瓦
Umi?S?Aviva
￡10，000，000
Notes: Possible of having LOCAL assistants.（本國內(nèi)疑有共犯）
“通、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