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會從崇明門外大街北上,是所有東京俊杰的共識。
沒有必要貶低敵軍,論靈活指揮,臨機應變,金軍的戰(zhàn)場主動性要超過宋軍無數(shù)。
在從東面沿西大街突破宋軍防線受阻后,金軍一定會嘗試在其他方向突破。
而且金軍有個任何人都無法抹消的優(yōu)勢,那就是他們?nèi)硕鄤荼姟?p> 這一點很讓人無奈,哪怕大宋有兆億臣民,但能夠有效調(diào)動,參與東京守衛(wèi)戰(zhàn)的宋軍人數(shù)遠遠不及金軍。
哪怕在如此重要的關鍵戰(zhàn)事中,宋軍能用來防守的士卒也只有一千人。
而金軍卻可以輕易的調(diào)動一支又一支的部隊前來增援。
金軍戰(zhàn)力在宋軍之上,人數(shù)更是宋軍的數(shù)倍乃至數(shù)十倍。
李寶不敢想象,此戰(zhàn)壓在宋軍高級將領肩頭的壓力究竟有多重。
陳東見李寶臉色蒼白,以為他心中有怯,故意嘲諷道:“怎么金軍列陣而來,這位東京城家喻戶曉的英~熊~就膽怯了?若是膽寒,可以到你相好裙下躲好,別讓人看見你瑟瑟發(fā)抖的落魄模樣?!?p> 英雄兩個字,他故意尾音脫的極長,配上他薄薄的嘴唇,冷淡的面龐,只感覺能瞬間讓人氣炸。
論激勵效果,無以復加。難怪在太學生三杰中,他以擅長激勵人心而聞名。
李寶瞬間暴怒,眼睛通紅,說道:“怕死的不是好漢!我李寶敢?guī)值軅兣c金人浴血奮戰(zhàn),還會擔憂生死?用不著你陰陽怪氣的嘲諷。即便金軍全副武裝而來,我等也會死守在此地,為官軍守住側翼?!?p> 陳東站在窗臺高處,詫異的低頭看了一眼李寶,沒想到這個粗人雖然暴怒,卻依舊能克制沖動,沒有上來與自己動拳腳。這是個有英雄氣節(jié)的人才,若生在三國亂世,說不定真是個關索般人物。
“以后多學學孫子。”陳東淡然的說道
李寶呼哧喘著粗氣,怒氣沖沖的望著陳東,極有可能下一刻暴起發(fā)難。
汪若海連忙開口,笑著說道:“少陽這是好意,夸贊你有將才。你保家衛(wèi)國,一腔赤膽忠義自是無需質疑,多讀《孫子》,知兵法,豈不是便從關索變成了關羽?”
李寶這才稍微解氣,朝著陳東呸了一口,罵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p> 陳東淡淡的望著窗外,完全沒有在意李寶的粗魯,說道:“太學生雖然大部分人去了辟雍,但也有一部分人堅守在太學中。這沖天的大火就是他們放的?!?p> 正怒火中燒的李寶,一瞬間僵硬在原地。屋內(nèi)其他一直義憤填膺的好漢們也瞬間肅然起敬。
所有人都望向那烈焰滔天的東方,胸中既有沉重又有激蕩。
這些年輕士子,才是東京城真正的英雄兒女,壯烈義士。
國難之時,這些太學生氣壯山河!
陳東淡然的話語背后,是無數(shù)赤誠學子,身懷死志,與金人慘烈廝殺,在拖住敵人后又親手點燃太學,拖著金軍同歸于盡。將自己與大量金軍一同埋葬在火海當中。
汪若海說道:“人固有一死,這些同窗為國為民,皆重于泰山,死得其所。東方的金軍必然會遭遇重創(chuàng),我等來此也是為了阻攔金軍。沒想到你們也在此地,既然雙方匯合,何不通力合作,更改方案,謀求一份更大戰(zhàn)果?”
李寶抱臂在胸前,仰著頭,鼻孔朝天,瞅了一眼窗邊的陳東,重重冷哼一聲,說道:“若太學生都是他那種德行,我們一群好漢可不屑的與你們合作?!?p> “不過……敬那些光照日月,氣壯山河的學子!我等怎么也要多殺幾個金人。說說你的計策?!?p> ……
另一邊,在西大街上的耶律懷義臉色變得鐵青。
從宋主第二次返回東京,戰(zhàn)事重開以來,金軍的攻勢就變得極為不順。今夜尤甚!
在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的交戰(zhàn)中,金軍竟然沒有占到上風。兩次攻擊都被宋軍擊退,這已經(jīng)足夠反常。
更令人惱怒的是,剛剛又傳來消息,去屠殺太學的軍隊竟然遭遇了大火。兩個女真猛安,一千七百多人進入了太學,因為不熟悉地形,足足上千人葬身火海,只有四百余人成功逃出。
這幾乎已經(jīng)趕得上一次大潰敗,宋軍自始至終也沒幾次殺傷金軍數(shù)千人。
但一群學生,一群待宰的羔羊,居然燒殺了上千女真猛安。
耶律懷義不敢想象,自己回到營地,該怎么面對國相的怒火。
哪怕自己將眼前這支宋軍全部斬盡殺絕,也不足以平息女真人的怒意。
畢竟在女真人看來,從大軍南下,已經(jīng)屠殺數(shù)十萬宋軍,這一千人何足為道?
副將是耶律懷義的親信契丹族族老,因而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招討,我們退兵吧。您只是金國西南路招討使,部下寥寥數(shù)千契丹族人。沒必要為了金國拼盡全族。眼下南蠻氣勢旺的就像這沖天大火,不是我們一群游蕩的野狼能夠撲滅的。讓女真人以塞外寒風來凍結他們吧?!?p> 耶律懷義面帶苦澀,說道:“如何退兵?足足上千女真人喪命火海,損失慘重。而我契丹族人,卻損失輕微,先行撤退。回去必然難逃追究。必須要擊敗眼前這支南蠻,以勝利來堵住女真人的刁難?!?p> “要不我們撤出東京吧?”其他族人亦開口說道:“我聽說耶律大石已經(jīng)在可敦城稱王立國,重建大遼,組建了一支實力強勁的騎兵。我們回去,為契丹人作戰(zhàn),重現(xiàn)大遼輝煌。甚至打敗金人,救出天祚皇帝亦未嘗不可能?!?p> “說得對,契丹人只為大遼而戰(zhàn)?!?p> 軍中群情激亢,是不是真情流露還不好說。但耶律懷義十分清楚,眼下將士們是真的不想再去沖擊宋軍箭陣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沖擊宋軍,宋軍還會掏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畢竟將士們?yōu)榕嫒舜蛘淌菦]什么動力的,全靠殺人搶劫。以前宋軍一觸即潰,契丹族戰(zhàn)士可以趁機劫掠,還能勉強保持士氣。
可眼下,宋軍列陣死守,箭如雨下。契丹人搶不到財富,卻要以血肉之軀沖擊宋軍神器。軍中自然抵抗情緒蔓延。
耶律懷義雖然是主將,也不得不考慮族人的態(tài)度,出言安撫道:“將士們,再稍作等待。南蠻子不知羞恥,只要局面不利就會崩潰逃散。我已下令偏師從南方街道進軍,一同夾擊南蠻。我等再作最后一次嘗試?!?p> 聽到耶律懷義的勸慰,士卒們方才逐漸安靜下來。以軍中將士對南蠻子的了解,這些薄節(jié)寡恥之人,的確會在形勢落入下風時全軍崩潰。一眾契丹人決定再聽從一次主將意見,試試能否即潰這支南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