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韓信的“拖字訣”

　　看著滿地尸骸，韓信頭痛不已。自西進伐秦的戰(zhàn)爭打響以來，韓信所帶部隊向來都是用最少的傷亡換取酣暢淋漓的勝利，何時經(jīng)歷過這樣的慘勝？

　　“鐘將軍，麻煩你清點一下咱們還剩多少兵馬，我要仔細(xì)考慮考慮接下來的仗該怎么打?！表n信強忍內(nèi)心悲痛向身邊的鐘離眛吩咐道。

　　“好，韓將軍，計策雖未成功，但咱們照樣成功擊退了秦軍，應(yīng)當(dāng)高興！”鐘離眛并未責(zé)怪韓信的計謀不成，在安慰韓信的同時難掩勝利后的喜悅之情。

　　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反倒攪得韓信心中五味雜陳得更加不是滋味，更覺得對不住戰(zhàn)死沙場的這數(shù)萬楚軍將士了。

　　獨自走入主帳，韓信看著面前用沙子堆成的地圖，無力地趴在上面抽泣起來。

　　說到底，不管用兵多么精妙，不管戰(zhàn)功多么卓絕，現(xiàn)在的韓信也不過是個十六歲出頭的毛頭小子罷了。

　　十六歲的年紀(jì)，生活在21世紀(jì)的我們正在為日后即將面臨的高考發(fā)愁，而韓信則率十萬大軍一筆一劃地編纂著一冊“少年將軍亡秦”的史詩。

　　這名手握十萬楚軍性命的少年在經(jīng)歷過人生中的首次慘勝后終于崩潰了，他無法接受這等慘痛的戰(zhàn)果，無法理解自己“誘敵深入”的戰(zhàn)術(shù)為何對章邯不起作用，導(dǎo)致楚軍不得不付出慘痛的代價來換取勝利。

　　正痛哭間，韓信突然聽到賬外有腳步聲傳來，趕忙收起淚水強裝出平日里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咱們陣亡了將近三萬人，受傷者足有四萬。秦軍陣亡人數(shù)近五萬。”鐘離眛走入軍營開心地向韓信匯報戰(zhàn)果，對于他來說秦軍被擊退，并且陣亡人數(shù)更多就算是令人開心的勝利。

　　看著一臉興奮的鐘離眛，韓信的問題打破了他沉浸在勝利中的喜悅：“接下來的東郡怎么打？”

　　鐘離眛一時語塞，攻城戰(zhàn)向來是靠人堆出來的，孫子兵法講“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兵力十倍于敵方就將城池圍住，五倍于敵方則率軍攻城。如今秦楚兩軍兵力相差無幾，又如何靠攻城戰(zhàn)取下東郡？

　　“將士們的士氣如何？”韓信又問出自己的第二個問題。

　　“都在為咱們大勝秦軍歡呼，士氣高昂?！?p>　　韓信凝重的神情終于緩緩舒展，楚軍士氣高昂無疑是個令人心中寬慰的消息：“好啊，士氣沒落，好??！”

　　“韓將軍，您有攻下東郡的良策么？”

　　韓信皺緊眉頭仔細(xì)觀察沙子堆成的地圖，陷入沉思良久。

　　足足半個時辰后，韓信才緩緩說到：“章邯用兵謹(jǐn)慎，必定堅守東郡不出。看來，咱們是拿不下東郡了?！?p>　　“啊，”鐘離眛一聽這話頓時慌了神“那咋辦啊？東郡拿不下來項大將軍就要孤軍深入秦軍腹地，咱們無法及時接應(yīng)了。”

　　“章邯死守東郡不出，雖能阻止我們率軍西進，卻也給了我們足夠的自由。”韓信冷笑一聲，心中又醞釀出來一條妙計。

　　鐘離眛對韓信的話甚是不解，問到：“不能率軍西進還有什么自由？”

　　韓信并不正面回答鐘離眛的問題，而是指著地圖吩咐道：“函谷關(guān)是直搗咸陽的最佳路線，我希望鐘將軍率兵三萬先南下，再西進去陳縣與季布將軍會師。合兵一處棄陳縣取函谷關(guān)，隨后迅速通過函谷關(guān)直取咸陽！”

　　話音一落，韓信當(dāng)即用手抹去了地圖上由沙土堆成的“咸陽”。

　　對于如此冒險的計劃，鐘離眛也不敢放心地前去執(zhí)行了：“我?guī)ё呷f兵馬，那你還怎么和章邯對峙？棄陳縣，沒有楚王或項大將軍的命令，這么做可是違抗軍令的！”

　　“只要攻下咸陽，違抗軍令又算什么？章邯一心死守東郡，他是不會貿(mào)然出兵的，你只管放心地帶兵直取秦國國都去吧！”韓信胸有成竹地回答。

　　聽過韓信一席話后，鐘離眛當(dāng)即撥走兩萬楚軍離開軍營，又到東郡南側(cè)抽走韓信留下守營的一萬楚軍，帶著三萬楚軍離開東郡一路向南行進。

　　章邯兵敗撤回東郡后毫不驚慌，對他來說只要守住東郡就相當(dāng)于守住了大秦命門，任憑韓信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無法率兵西進，有什么好慌的？

　　清點過手下兵將后，章邯發(fā)現(xiàn)秦兵經(jīng)過一夜鏖戰(zhàn)折損了足有五萬之眾，傷兵三萬余人，于是心中默默計算：剩下五萬加上三千東郡守城士兵，別說楚軍經(jīng)過昨夜一戰(zhàn)同樣損失不小，就算他們還有十萬大軍也強攻不下東郡，何況我們還有人質(zhì)在手。

　　想罷，章邯當(dāng)即下達(dá)軍令：“全軍死守東郡，一定要阻止楚軍西進，大秦的生死存亡就寄掛在咱們身上了！”

　　于是，章邯軍每日死守東郡不出，韓信也帶著剩余的四萬楚軍在東郡城外筑起連營。

　　兩軍對峙了足有半月之久都不見動靜，被關(guān)在東郡城中的張恒那叫一個心急呀，心想：這章邯到底要干啥，天天關(guān)著我怪瘆人的。

　　正尋思見，張恒突然感到有幾點水滴落在額前，趕忙抬頭觀察，見牢房的天花板被夏日綿綿不絕的雨水侵蝕得殘破不堪，頓時喜上眉梢地自言自語道：“脫身的機會來了！”

　　此時章邯還以為韓信是拿自己毫無辦法，因此只在東郡城外安營扎寨既不進攻也不退兵，心中暗喜道：你韓信用兵也不過如此嘛，被我章邯一個守字訣就拖得進退兩難了。

　　以為自己掌控了戰(zhàn)局的章邯沒有意識到韓信根本沒中自己的“守字訣”，相反，是自己中了韓信的“拖字訣”。韓信分兵的事情，一心只顧部署守城戰(zhàn)略的章邯那是一點兒都沒注意到！

　　鐘離眛帶著三萬楚兵日夜兼程地向陳縣進軍，一刻也不敢耽誤。終于在半個月后趕到了陳縣附近，可是陳縣似乎發(fā)生了些許變故......

　　看著被楚旗圍得水泄不通的陳縣，鐘離眛不禁心生困惑：項大將軍率主力部隊直取漢中；上將軍還在會稽養(yǎng)傷；韓將軍帶兵拖住章邯軍隊；我獨自引軍來陳縣與季布會師，那這支楚軍又是哪兒來的？

　　看著營帳內(nèi)遮天蔽日的楚旗，鐘離眛一時間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懊惱。

　　原來，這支打著楚軍旗號的部隊是陳勝舊部呂臣的軍隊。陳勝滅亡時他恰巧在新陽一帶為陳勝招攬生力軍，因此逃過一劫。

　　呂臣為人深明大義，對前楚王陳勝更是忠心不二，招到五萬新軍后于返回陳縣途中聽聞莊賈害死陳勝降秦，頓時悲痛萬分，率五萬生力軍殺到陳縣城下欲要為陳勝復(fù)仇。

　　趕到城下后呂臣見墻頭高掛楚旗，頓時心生困惑，策馬上前欲要探個究竟，恰巧看到季布與莊賈站在城頭上正在觀察敵情。

　　莊賈見到呂臣后當(dāng)即勸降：“呂將軍，項梁大將軍乃楚軍大將項燕之后，如今拜楚懷王之孫熊心為王，率軍討伐暴秦。您趕快跟著我一起歸降大楚，共謀大業(yè)吧！”

　　呂臣絲毫不顧莊賈勸降，大聲質(zhì)問道：“楚王是你殺的么？”

　　“呂將軍，良臣擇主而事。他陳勝無道，我自然要另投能成大事者共謀伐秦大業(yè)。呂將軍，你也一起來吧，周文將軍也在楚軍陣中！”莊賈面不紅耳不赤地做出了這番回答。

　　呂臣不再跟莊賈多言，而是直接跟守城主將季布說話：“將軍，既然大家都志在推翻暴秦，那呂臣也有意加入?？墒牵悇佼吘故俏业呐f主，想讓我?guī)П鴼w降，就請將軍拿莊賈這個小人的人頭作為交換吧！”

　　言畢，呂臣拍馬回營在陳縣外駐扎下來，不允許陳縣內(nèi)的一兵一卒出城，不見莊賈人頭誓不收兵。

　　季布自然也不敢未經(jīng)允許就擅自殺死莊賈，收編呂臣部隊，因此兩軍一耗就耗了一月之久。由于陳縣被呂臣軍隊死死圍住，項梁那邊也沒能及時了解到陳縣的情況。

　　季布、呂臣二人見對方都志在伐秦，因此只是帶兵互相對峙，不愿出兵作戰(zhàn)導(dǎo)致伐秦義軍內(nèi)部的矛盾，引起不必要的傷亡。

　　鐘離眛可不知道陳縣的具體情況，帶上三萬兵馬就沖向呂臣的部隊，欲要為陳縣解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