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陽鎮(zhèn)酒肆內,矮胖客商連著被懟,頗為不快,悻悻然謂道:“什么不知所謂的少將軍,之前這么多年從未曾聽聞其名,怎么可能突然躥出頭來,想來不過是他老爹為了讓他順利繼承荊州牧之位,故意在名頭上加些功績罷了?!?p> “倒也未......”他的同伴面色揶揄,正想再說笑一番時,酒肆外長街上突然一陣大亂,伴隨著雜亂的呼喊聲:“荊州軍,荊州軍殺到鎮(zhèn)子外面了!”
兩名客商面面相覷,心說這怎么可能?朝廷數十萬大軍才去南陽沒幾日,縱使是落敗,也斷無理由這么快呀?許是無良盜匪偽舉荊州旗號,來此街鎮(zhèn)上劫掠銀錢糧秣,這在亂世可不是什么新鮮的事。
只是這潁川向來治安良好,何時竟有盜匪了?
不過這潁陽鎮(zhèn)非必尋常小地方,不僅鎮(zhèn)東渡口乃通往許都京畿的要道所在,更是一處糧草轉運的要地,故常駐有護衛(wèi)兵丁五百,都是直接隸屬曹丞相的武衛(wèi)營精銳,非尋??h郡雜兵可比,些許零散流寇盜匪也敢來此捋虎須,怕是有得來沒得出哦。
故酒肆內一眾客商并不害怕,躲在屋內興致勃勃的看熱鬧,果然沒過多久,盜匪尚未見到,大隊衣甲鮮亮的步卒便已列隊從渡口方向趕來。領頭的之人正是駐扎于此的武衛(wèi)營都統(tǒng)朱慈。
那朱慈身長七尺、方面闊耳,手綽一柄長斧,騎在黃驃馬上,厲聲喝罵道:“何方宵小,敢來此招搖撞騙,也不去打聽打聽,爺爺我可是武衛(wèi)營的!”
話音未落,如雷般的馬蹄聲便已在耳邊響起,足有數百之眾,朱慈一聽,頓時臉色大變,盜匪怎么可能有數量如此之多的騎兵?
他心中暗覺不妙,正想調轉馬頭、逃回渡口之際,大隊赤甲騎兵的身影已然在長街那頭出現(xiàn),當先一員大將,銀甲銀槍,面容俊秀,身形雄偉,看到朱慈也不搭話,縱轡加鞭趕到近前,手中銀槍翻飛如百鳥朝凰,那朱慈哪里抵擋得住,只三回合,便被隔開大斧,一槍戳進心窩,身死當場!
朱慈一死,所部兵卒皆軍心大亂,更兼騎兵集群沖鋒的威力,哪里是步戰(zhàn)所能抵擋,不過半盞茶功夫,武衛(wèi)營步卒便被殺了個干凈。
此時街邊酒肆茶館內的看客都已不復之前的輕松,戰(zhàn)戰(zhàn)栗栗躲在屋內不敢出氣,生怕將殺星引來,卻見那員銀甲銀槍的大將在長街上縱馬而行,并朗聲喝道:“我乃常山趙子龍是也!今奉荊州少將軍之命,去許都殺佞臣、清君側,爾等當早知天命所歸,勿要再助紂為虐!”
趙子龍連喊了四五遍后,這才帶著手下騎兵往渡口方向而去,等了許久、待已見不到赤甲騎兵蹤跡后,街上人等才敢從藏身處走出。趕去渡口一看,只見守衛(wèi)兵卒早已盡遭屠戮,大小船只全都被開走,儲糧谷倉也被付之一炬,唯有濤濤潁水仍在滾滾東流,看來那趙子龍一行必已趕赴許都去也!
當天下午,赤甲騎兵又出現(xiàn)在了對岸,掃蕩了碼頭處的守軍后,放言曹操在前線已大敗,荊州兵馬不日將到許都,并讓那些跟著曹操助紂為虐、迫害忠良的人早早逃命。
一連數日,同樣的事情在綿延百里的潁河兩岸各個渡口接連發(fā)生,所有人都認為荊州軍馬必是渡河去許都了,消息如瘟疫般迅速傳向各地,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和動蕩。
消息傳到許都后,第一時間便很快便達天聽,漢獻帝劉協(xié)聽聞此事后,激動之情幾難抑制,苦于四周人等從嬪妃到侍衛(wèi),無不是曹操耳目,故不敢表露分毫,只能乘入廁之時,躲在屏風后仰頭無聲大笑,笑著笑著,竟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上朝之后,滿朝文武皆議論紛紛,各有提議:有的提出要全城動員、準備迎戰(zhàn)荊州大軍,有的建議調駐守陳留的兗州刺史曹仁來拱衛(wèi)京畿,尤其是大司農王邑提出要遷都洛陽、以避敵之鋒芒的說法,最是讓劉協(xié)心動。端坐皇位的劉協(xié)內心小鹿亂撞,卻不敢顯于言表,只是悄然將目光看向一直未做聲的尚書令荀彧。
作為許都目前的實際掌控者,荀彧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慌亂神色,他雙目微含、佇立原地,待眾臣議論之聲稍歇后,這才踱步出列,淡然一笑謂道:“圣上、諸位大人,此事再明顯不過,乃敵擾襲之舉也,不必為此大動干戈,只需傳訊各地城郭關隘緊守門戶,待敵糧草不濟時,自會退散而去,如今丞相正在南陽與敵主力對峙,前日已下舞陽,下一步便要大舉攻略城池,此時保證大軍糧草供給才是頭等大事,我等若自亂方寸,反而中了敵之奸計?!?p> 王邑聞言,不服氣謂道:“荀尚書為何如此篤定?丞相在南陽打勝仗那自然是好事,可萬一真的有捷徑可以繞過關防,大隊荊州兵馬穿過平頂山進入潁川、殺入了許都,那卻如何是好?你我為人臣子,一死護主也就罷了,可若連累皇上落入賊手,玷污了圣體,那你可就是我大漢的罪人呀!”
這番話冠冕堂皇、帽子扣得極大,但凡心中稍有猶豫,必會被其所動,然荀彧卻面沉如水,冷聲謂道:“王司農鎮(zhèn)守河東時,平靖地方盜匪卓有成效,頗得地方贊譽,想來也是知兵慣戰(zhàn)之人,為何有此明知故問之舉?莫非別有所圖?”
言語間嘲諷之意甚濃,王邑不禁面色漲紅,怒喝道:“荀尚書此言何意也?老夫我真心實意為皇上著想,怎么就別有所圖了!”
“許是我錯怪司農了,在這給您賠個不是,”看王邑惱羞之狀,荀彧也不去說破他,哂笑一聲后謂道:“諸位當知這幾日潁水沿岸之事,若真是要取許都,要么直取城下,要么分取四野,又怎會在綿延百里的寬度上做渡河舉動?分明是堵塞南北、制造恐慌之舉!”
荀彧說罷,一眾文武或真或假,都喜笑顏開、作恍然大悟狀,尊位上獻帝雖然萬分失落,但不得不擠出笑容,謂荀彧道:“荀愛卿所言甚是,便依你之言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