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方得脫困,又迎面撞上大隊赤甲騎兵,正疑慮不定之際,得知來者竟是少將軍劉琦。
他不禁大為欣喜,連連謝恩,又引甘、糜兩位夫人來相見。
劉琦從甘夫人處聽聞了前因后果,得知她們實乃劉備為逃生而扔掉的棄子,趙云更是被劉備有意無意當做了吸引注意力的誘餌,心里不禁為之暗暗叫屈,并嘆聲謂道:“雖說兵者詭道,但劉皇叔以兩位女眷做餌,未免有失體面。而且還險些讓子龍這般蓋世無雙的虎將枉死于此,實在是......可惜!可嘆??!”
“主公為大局著想,終究......終究是無奈之舉......”趙云試圖為劉備辯駁,但話說出口卻綿軟無力,終究是無法自圓其說。
影衛(wèi)早就探知趙云在投劉備后,始終被關、張打壓,懷有悶忿在胸,故劉琦來見趙云,本就心存別樣念頭,不愿他再回劉備帳下聽用。
此刻趙云心緒不寧,劉琦看在眼里,遂出言挑道:“子龍此次九死一生,得助兩位叔母脫困,實乃大功一件,可喜可賀啊,回頭皇叔那必有重賞!”
趙云謂道:“幸不辱命而已,又有何功可言,且此行吾實則未能如主公之意,行事優(yōu)柔寡斷,險些釀成大錯,當向主公請罪受罰才是?!?p> 說罷悵然一笑,頗有英雄有力無處使之氣餒。
卻聽甘夫人從旁謂趙云道:“全賴將軍悲天憫人,我與糜妹妹才得以生還,此去若得見皇叔,必設法予以轉圜,不至讓將軍受苦!”
趙云拱手謂道:“多謝主母好意,只是......只是主公心思且不說,如此以內干外,恐將落他人口實,日后更遭嫉恨?!?p> 話語間雖未說明“他人”所指是誰,但大體不離關、張等所部舊人,甘夫人亦知所言乃實情,但她在劉備那話語權本有限,故一時間竟也只能垂首嘆氣。
劉琦看在眼里,知時機已到,遂乘勢謂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不知子龍可曾想過改投——”
不料話尚未說完,趙云便已斷然拒絕道:“主公若有責罰,末將坦然相受便是,若是擔心受苦便轉投他處,那與三姓家奴又有何不同!”
“不來就不來唄,這么激動干嘛,”聽趙云語氣不善,一旁玉兒有些不樂意了,倒是趙云剛毅如斯,讓劉琦更為欽慕,其念頭一轉,便笑謂道:“是我話沒說清楚,讓子龍你誤會了。只因此行我有一樣為破曹軍而實施的驚天計劃,正缺一員你這般的虎將同行,方能大獲成功,故而想與皇叔暫借子龍與我等同去,好做成這樁大事?!?p> “驚天計劃?”趙云明顯心動,出言問道:“敢問可聞詳情?”
劉琦以手攬趙云之肩,怡然而笑:“咱們自家人,事無不可言。”
說罷便與趙云細細道來,只是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卻牽涉頗多,繁雜之處還需回溯到兩個月前,丹陽郡守府內的一場不為外人所知的刺殺說起......
年方十七的孫翊孫三郎這些天過得很是郁悶難熬。
自從大哥孫策病逝日益加重、自己又參加了數(shù)次戰(zhàn)斗后,多位叔伯輩的軍將都暗示要推舉他為新任吳侯,稱二哥權過于沉悶,毫無乃兄風采,不足以鎮(zhèn)壓江東士族,只有孫翊這般武藝高強、驍悍果敢的天生將才,才能讓六郡宵小不敢妄動。
孫翊起先并無爭權之意,但耐不住眾人撩撥,慢慢心思也就活泛了起來。
主張孫權繼位江東重臣主要是張昭、張纮等一眾文臣,而支持孫翊繼位的當然是軍方勢力。孫翊對與文臣打交道沒有興趣,所以其多次請戰(zhàn)出征,為的就是加強對軍隊的掌控、鞏固自己的基本盤。
可沒曾想就在他隨左都督程普征討來犯的交州刺史張津時,孫策的病情突然急劇惡化、撒手人寰,留守吳郡的孫權則乘機在張昭、張纮等重臣的擁護下繼任吳侯,而時任右都督的周瑜原本已與孫翊暗通款曲、相約大事,然事到臨頭卻以顧全大局的名義選擇了支持孫權繼位。
等孫翊得到消息,與程普日夜趲程趕回吳郡時,一切已成定局。左都督程普在張昭、周瑜等人密談之后,也勸慰孫翊接受既成事實,并稱新任吳侯孫權已當眾起誓,將保孫翊終生富貴榮華。
眼看大勢已去,孫翊別無選擇,只能無奈的接受這個結果,被孫權解除兵權、送到丹陽城中,美其名曰是牧守一郡,實則被軟禁于府內,連大門都邁不出去。
孫翊畢竟還是少年心氣,被憋得渾身難受、無處消解,便只有整日飲酒解乏,而他性子本就豪放,雖然出不得門,卻也愛呼朋喚友、招紅引翠,興之所至,自是舉樽如飲水,將自己喝得爛醉如泥。
醉后往往發(fā)起酒興,想要出門尋樂,被看守與護衛(wèi)軟硬兼施阻攔,常常拳腳相加以泄憤懣。門終究還是出不了,卻惹出不少怨恨,為自己埋下殺身之禍。
這日孫翊聽聞吳侯以為先父報仇之名,起兵取江夏,卻落得大敗而歸,據(jù)說新任大都督周瑜連退數(shù)百里,躲在鄱陽湖內不敢出動。他心頭欣喜不已,也懶得再有所顧及,遂在府內張燈結彩、大擺筵席,席間酒醉之后,更是口出狂言,稱若是自己是帶兵出征,當如何如何點將,又如何如何用兵,絕不會又這般慘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些話被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很快便被送到了吳侯案上,后者看過后面沉如水、未出一言,但眼底的殺機已然難以掩飾。
數(shù)天后的一個傍晚,孫翊再次喝得酩酊大醉,爛泥般被扶回寢房,睡到半夜時卻突然驚醒,抬眼一看卻是魂飛魄散,一名蒙面殺手正手持短刃往他胸口搠來!
虧得他這幾年在戰(zhàn)陣上的歷練,對殺意極為敏銳,這才能有所感應,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醒轉了過來,而后猛然一滾落到了榻下,躲過了殺手勢在必得的一刀。
只是孫翊雖然武藝精熟,但一來宿醉未解,腿腳酸軟,渾身無力;二是赤手空拳,并無稱手兵刃,故而十成身手只能發(fā)揮不到三成。反觀那殺手卻是刀刀迅猛、招招奪命,逼得孫翊手忙腳亂,數(shù)招之后后背、手臂便連中數(shù)刀。雖然都是輕傷,不至危急性命,但衣衫已被鮮血沁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