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安置樊氏,順理成章將手下駐扎進了郡守府,也就相當于在趙范身邊插了根眼。
再加上都尉邵余掌控的桂陽駐軍以及暗中潛伏各處的影衛(wèi),共同組成了一道嚴密的監(jiān)控網(wǎng)。桂陽如有異動,必難逃掌控。
劉琦這一手讓趙范措手不及、大覺不快,遂與親信主簿吳巨商議該如何應對,言語中頗有桀驁之色。
吳巨乃穩(wěn)重之人,遂勸道:“眼下大兵壓境,勢頭正盛,府君且莫與之正面沖突。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且待其回轉(zhuǎn)江陵,再從中轉(zhuǎn)圜、徐徐圖之不遲?!?p> 趙范甚覺有理,遂有求必應,盡力迎合,待劉琦提及納越卒屯田之事,又主動引五嶺越人首領(lǐng)毛氏兄弟三人來拜見。
此時在桂陽城外,江陵大軍已立下寨柵,水陸相連,綿延十余里。劉琦有意立威,遂決定在大帳內(nèi)相迎,待三人帶到,皆束發(fā)涂面、身形肥碩、赤身著錦、打扮滑稽,顯然也從漢人那學過些許皮毛,見了劉琦執(zhí)禮甚恭,卻并無懼意。
問過姓名,老大是毛甘,老二叫毛苦、三弟為毛咸,兄弟三人,手下部曲甚多,在越人村寨中頗有威望,五嶺商道蜿蜒群山之中,自不乏窺伺之徒,多賴這三兄弟守護,趙范采購的嶺南珍品才得以運抵桂陽,而后沿湘水銷往各處。
劉琦提及在丘陵地帶筑梯為田、立戶為兵之事,毛氏兄弟因平日里護衛(wèi)商隊過五嶺時已賺得不少,不愿意遭這份罪,故言語中盡是推諉。
劉琦自是不愉,主動引薦的趙范亦大感尷尬,遂從旁溫聲相勸,然三毛在山野間橫行慣了,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不愿意做,絲毫不肯松口。
劉琦見狀,心中殺機頓起,正待發(fā)作之時,軍師龐統(tǒng)在旁卻另生一計,遂請劉琦移步屏風后相議,短短數(shù)語后,劉琦面色轉(zhuǎn)緩,與龐統(tǒng)一同步出,龐統(tǒng)這才怪笑謂道:“三位平日里守衛(wèi)商道,頗為辛苦,少將軍亦大為敬佩,今日特擺下豐厚筵席,好酒好菜款待三位好漢,還望務必賞臉!”
龐統(tǒng)言語間絲毫未提屯田之事,三毛頭腦簡單,以為劉琦已經(jīng)放棄,恰時近正午,腹中正饑,遂爽快答應。
不料這筵席卻非在大帳之中,而是以軍中習俗為由,擺在了校場一側(cè),鋪上革席,幕天而坐,秋風一起,落葉與灰塵齊下。所上酒食也皆為軍中供應,分量極大,熱量管夠,卻半點談不上精致和檔次。
劉琦所部軍將在軍中向來如此,自是適應得很,三毛皆為山民,也不以為意,照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倒是趙范等一干桂陽官員,平日里鐘鳴鼎食慣了,哪里受得了這份簡陋,卻又不敢發(fā)作,直是吃也不香、喝也難暢。
龐統(tǒng)親自相陪三毛飲酒,毫不自恃身份,反而以之為尊,各種吹捧高帽自不必說,哄得三毛笑容滿面,越看龐統(tǒng)越順眼,酒過三巡,已是稱兄道弟。
龐統(tǒng)趁機套話,很快就得到了有用情報:原來在五嶺越中,亦有與毛氏兄弟不和者,平日里看不慣他們掌握五嶺越話語權(quán)、壟斷商道收益,多曾有爭執(zhí)。領(lǐng)頭者為黃龍羅、黃虎廣兄弟二人,常率本族越人以利益分配不均為由,挑戰(zhàn)三毛權(quán)威。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長此以往,恐生禍端?。 饼嫿y(tǒng)從旁不咸不淡謂道。
毛氏兄弟一說起二黃,都恨得牙癢癢,再被龐統(tǒng)以言挑之,更是當場出聲痛罵,稱必要找個機會,給他們點苦處吃吃。
龐統(tǒng)見狀,遂怪笑謂道:“弟有一計,倒是可以整治這二黃一番。”
“哦?有這般妙計?賢弟快說來聽聽?”老大毛甘急急問道。
龐統(tǒng)遂招手示意其靠近,這才附耳謂道:“開山屯田這般苦差,何不推給二黃去做?一則能讓少將軍高興,趙府君也有面子,皆大歡喜之下必有重賞;二來可消弭隱患、清除異己,日后五嶺內(nèi)萬眾一心,豈不是更加蒸蒸日上?到時候就該稱呼毛老大您為五嶺王了!”
“五嶺王?有點過了,有點過了!呀哈哈哈哈!”這名頭是如此拉風加氣派,哪里是這些越人所能抗拒的,醉眼朦朧的毛甘略作謙虛后便已是咧嘴狂笑,而后端起酒甕,仰脖牛飲而盡,也不和兩位弟弟商量,便徑直走到劉琦席前,拍著胸脯將筑梯田、立戶兵之事應了下來。
劉琦自是欣喜不已,連聲嘉許,并當場拜以五嶺中郎將之虛職,并許其自立衙署、招募兵馬,在五嶺山脈范圍內(nèi)擁有生殺予奪之權(quán)限,完完全全就是土皇帝。毛甘聽罷,自是笑逐顏開,領(lǐng)毛苦、毛咸一齊頓首而拜。
而后又按越人儀式歃血為盟,約定永結(jié)同心、互為友邦,但有戰(zhàn)事,派兵助戰(zhàn)。
太守趙范從旁默默觀禮,看似面帶笑容,實則心中煩悶不已,如今不僅軍權(quán)被奪,商道控制權(quán)也岌岌可危,貌似自己除了甘心臣服,再無出路可尋呀。
可是......真的能甘心嗎?
當日毛氏三人大醉而歸,其雖粗俗不堪,但也算得上守諾之人,之后在山中使盡了各種手段,逼得五嶺越中與之不睦者不得不陸續(xù)出山,到桂陽林邑謀生,單是第一批的人數(shù)計有數(shù)萬之多,公推黃氏兄弟為首。
此時劉琦已然拔營而歸,渡江涉水回了江陵,但作為總督四郡政務的荊南曹掾伊籍早就趕到了桂陽,仔細安排接納越民之事。伊籍乃襄陽重臣,辦事穩(wěn)重,心細如發(fā),桂陽官吏不敢欺瞞,只能按要求全力施為,故當越人大規(guī)模出山之時,各色農(nóng)具、牛犁,糧秣、屋舍都已準備妥當,并派專人在出山道路上等候指引,卻保越人問事有人管、吃住有保障,未發(fā)生任何騷亂和動蕩。
將出五嶺的越人初步安頓后,自然就該考慮屯田事宜了。本該總負責此事的荊南都督、平南宣撫使鄧艾正坐鎮(zhèn)君山水寨調(diào)教洞庭水軍新增艦船兵卒,無暇也無意分身,故全權(quán)交由熟知越人秉性的平南宣撫副使楊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