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榮被公推為荊南三郡兵馬總指揮,令旗所至,三路人馬分兵出擊,搭云梯、撞城門,猛攻羅縣縣城。
但文聘早已安排到位,梅花卒配合默契、分工妥當,城中各色器械儲備又頗為充足,三家兵馬看似猛沖猛打,但除了攻打西門的長沙軍馬全力以赴外,其余兩家多少還藏了點別的心思,聲勢倒是頗足,卻未能有分毫進展。
西門這邊長沙少侯爺張懌親臨城下,盡遣主力,攀墻登垣,蟻附而上,倒是給了守將魏延與孫雷不小的壓力,但文聘先是命李朵率預備隊馳援,穩(wěn)住城頭防線,而后又讓甘寧率軍從沒有敵襲的北門溜出,殺奔西門,五百精騎一次沖鋒,便殺得長沙兵馬大潰,狐奔鼠竄,小侯爺張懌更是被甘寧策馬追殺,狼狽而逃,兜鍪墜地而不知,幸得邢道榮及時警覺,親帶精銳親兵上前攔截,這才保住他一條性命。
甘寧自知兵少,不可戀戰(zhàn),遂撥轉馬頭,得勝而回。
邢道榮救下張懌,好生寬慰,請其先回營歇息,又見各部兵卒皆已疲沓,無力再戰(zhàn),遂鳴金收兵,回營再做商議。
與眾將論及各門戰(zhàn)況,皆感一籌莫展,說及那甘寧甘興霸,更是頗有懼意。邢道榮遂提出往南數(shù)十里有一座影珠山,地勢險要,乃往長沙必經之路,眼下江陵大軍隨時會到,與其在這損兵折將,不如先退守此處。
桂陽雙壁陳應、鮑隆聞言自是同意,但小侯爺張懌放心不下自家巴陵兵馬,當即連連叫苦,厲聲謂道:“此時若退,豈不是將巴陵棄之不顧?還請各位務必出力死戰(zhàn),若巴陵陷落,長沙也勢必在劫難逃,屆時諸位亦將不能自保也!”
眾將聞言,亦覺不能置之不理,邢道榮遂沉聲謂道:“小侯爺所言甚是,為今之上策,當堆土成山,與城同高,而后便可徐徐圖之?!?p> 張懌聞言,不禁失聲驚叫道:“等邢將軍堆成之日,巴陵早已落入敵手矣,屆時江陵大軍臨門,要這土山又有何用!”
邢道榮攤開雙手,無奈謂道:“小侯爺你也看到了,江陵賊子準備充足,攻防有度,急切難下,要不遣人去信巴陵,請他們多堅持些時日如何?”
張懌一時為之氣結,拂袖而起,恨恨謂道:“爾等若都膽怯畏戰(zhàn),那就讓長沙兵馬獨自攻城,坐看我被那甘興霸斬殺當場吧!”
說罷作勢就要出帳,眾人皆面面相覷間,桂陽雙壁中的陳應突然揚聲謂道:“小侯爺且留步,咱與鮑都尉剛剛想出一計,興許可除掉甘興霸,若運氣好點,說不定破城就在今日。”
張懌當然不想去城頭送死,聞言立即回身問道:“敢問陳都尉有何高見?”
陳應與鮑隆相視一笑后,遂謂邢道榮道:“這事成與不成,終究還是要落到邢大將軍手上。”
遂將胸中詭謀細細說出,眾將聽罷,皆覺甚妙,稱贊桂陽雙壁果然名不虛傳,遂各去依計行事。
卻說甘寧大勝回城后,意氣風發(fā)自不必說。文聘親自送來酒肉以示犒勞,甘寧謝過后解下戰(zhàn)甲,雙手舉甕仰脖而飲,酒水順著嘴角淌遍胸膛,頓覺透體清涼,爽快無比,微微酣醉之際,大笑謂眾軍將道:“荊南兵馬皆為土雞瓦狗耳,我手下若再多五百精騎,必已將敵盡數(shù)殺散,南去飲馬長沙城下!”
眾將聞言,皆深以為然,多有叫囂要出城與敵決戰(zhàn)的聲音,文聘從旁聽過,暗暗皺眉不愉,然甘寧正與眾人聊到興濃,不便上前掃興,遂只能壓住胸中話語,準備稍后再和他單獨叮囑。
然此時突然有人報來,稱那邢道榮在城下指名道姓要與甘寧單挑,且言語間頗為粗俗無禮。
甘寧正得意之時,聽聞此言,當下便怒火上沖,搶到南門城樓上看去,果見城下百步開外,零陵軍馬已擺開陣勢、亮明旗號,大將邢道榮手按開山斧、策馬立于陣前,馬前站著一名赤身解甲的高壯兵卒,正在扯著嗓子大聲辱罵,翻來覆去無非就是在說甘寧只敢玩鼠輩之偷襲,從不敢堂堂正正一戰(zhàn),然其言辭雖然單調乏味,用語卻是粗鄙不堪,多有辱罵母系長輩之言。
甘寧方聽數(shù)語,立刻怒從心頭起,大喝道:“豎子安敢如此辱我!”
說罷隨手搶過一把強弓后搭箭便射,箭矢如流星般劃過百步,直中那高壯兵卒的胸口,后者一聲慘叫后,跌倒在血泊之中,零陵兵將見之無不駭然,腳下不自覺連退數(shù)步。
甘寧再度彎弓射箭,箭矢直奔邢道榮而去,卻被邢道榮抬起開山斧隨手撥開,并厲聲謂道:“難道你甘興霸真的只會玩些偷襲的勾當嗎!”
甘寧聞言,哪里還忍得住,厲聲謂道:“你且站好了!今日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老子的本事!”
說罷便奔下城樓,綽起鐵槊,翻身上馬,要出城與邢道榮死戰(zhàn),文聘趕忙追上,拉住轡頭勸道:“興霸莫要沖動,這邢道榮擺明了是要誘你出城,切莫中計!”
甘寧此時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去,當下豪氣謂道:“烏合之眾,又能拿我如何,且待我取此賊子人頭回來給諸位下酒!”
文聘阻攔不住,只能令人速去請魏和、魏延父子來伺機而動。
卻說甘寧率百騎出城擺開陣勢,策馬向前也不搭話,綽槊徑直望邢道榮砸去,后者亦是不懼,舉起開山斧便劈來,兩人招招硬撼,式式猛懟,觀者無不心驚肉跳、嘆聲連連。
至百余合后,雙方仍不分勝負,邢道榮似乎氣力有所不濟,手中巨斧舞動間愈發(fā)沉重,甘寧看出破綻,手下加勁,想要當場取其性命,以報相辱之恨。
又是數(shù)十回合,邢道榮再也遮攔不住,用力撥開搠擊而來的鐵槊后,喘氣喝道:“天色已晚,改日再戰(zhàn)!”說罷撥馬便走。
“賊子勿逃!”甘寧哪肯放過,拍馬便追,身后百騎一擁而上,邢道榮似是怕沖亂軍陣,踩著陣腳斜刺往東而走,甘寧緊追其后,直往山間小路而去。
一路緊走慢趕,間或回身廝殺,堪堪追出已有近十里,腳下路徑已是愈發(fā)險峻,轉入一處崎嶇山峪時,前方已不見了邢道榮的身影。